叶伤槐捏诀,解了言秋的定身咒。
包括言秋自己在内,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屏住了呼吸。
言秋慢慢抬起了自己的一只手,慢慢地抚上自己的脸。她的指尖触到自己面庞上还未干涸的眼泪,那抹湿意让她瞬间欣喜起来。下一瞬,她直觉去迈开步子。
罗闻彬见状面色凝重,惊恐微露,人却挺身而上,挡在罗母身前。
言秋刚一抬脚,就觉一股麻意从脚上直窜而上,周身一抖人就跌了下去。
叶伤槐一个箭步上前,刚刚好搀住她,解释道:“因你的身子僵住太久,所以一时间发麻,也是正常的。”
言秋在叶伤槐的搀扶下,摆好姿势跪在那里,叩起头来:“求王爷、大人为我家小姐作主!”
黄知府心里是又气又恼。可这当头,他还能说什么!
罗闻彬行礼道:“大人,学生请求当堂验证言秋生死。她,到底是生,还是死!”
黄知府道:“来人,把李仵作叫上来!”想了想,又冲陆风道,“陆大人,能否请跟您一道来的那位韩仵作辛苦一同验证?”
陆风自然同意。
两位仵作上了堂,各自查看言秋的面色、眼珠,又分别把了脉。
这才回话道:“确实活着!”
罗闻彬此时再无反驳的话,又受到黄知府的口头警告,讷讷道:“学生不敢扰乱大堂!”
黄知府着人去牢房里将赵婉宜带到堂上。
没一会儿功夫,只听一阵铁链响动的声音,就见一女子跟在衙役身后走上堂来。
她身量细长,面容姣好。一身白色衣裙,配上油光发亮的狐裘披风,纵然面色略显苍白,浑然的贵气却遮掩不住。只是可惜,她的双手被两个铁环扣住,连着脚上的铁链。
“女儿!”
此时人群里的赵老爷忍不住站起了身,哆嗦着嘴唇喊了一声。
赵婉宜闻声看来,脸上终于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来。
堂上众人见了,神情不一。
言秋面露喜色,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赵婉宜。
跪在一旁的罗闻彬、罗母并墨玉等人,都低垂着脸,连头都不敢抬。
赵婉宜目光落在众人身上,见到言秋时眼里一喜。待看到罗闻彬等人,眼里的光就黯淡了下去。
她正待跪下行礼,目光却触到一人的。她定睛一看,竟是罗家四爷。
他?
罗家四爷看着她,轻轻颔首。
怎的在这?
赵婉宜心里奇怪。
“罗家妇人赵氏,叩见大人!”赵婉宜跪了下来。
雷娇娇和误冬咬着耳朵:“看看,婉宜姐姐穿上我们送的衣物,这周身的体面,有那罗家小子什么事!”
“咦?”人群里有人奇怪,“不是说她已经和罗家公子和离了吗?怎么还自称罗家妇人?”
有人不以为意:“她一直都在牢房里关着,哪里晓得自己已经和离了?”
这些话音量不小,赵婉宜听了个清清楚楚。
她心里一痛,却立马反应过来:这是父兄作主,让她与罗闻彬和离了!
当下她忙改口:“既已和离,民女赵氏见过大人!”
黄知府心里叹息一声,面色却入场道:“赵氏,前头你杀人一案,今日有人替你上告翻案。你且跪在一旁听着吧!本府问道你时,你再答话。”
“是。”
言秋方才舒缓了一下,自觉手脚身子各处都舒服些了,忙在黄知府的授意下开始回禀冤情。
“……正如前头所说,小姐对我和语春万般好。当日,偶尔发现语春身怀有孕,小姐和我都十分惊讶。苦问语春孩子是谁的,是不是她被人欺负了,可语春就是不应声。不得已,小姐决计让人先送语春回扬州。可没想到语春却突然失踪了……”
言秋回忆起当日情形,只觉心口钝痛,将当时自己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
待说道墨玉来报,语春去了小姐房里时,罗闻彬人一怔,旋即把目光落到一直缩着身子跪在罗母身侧的墨玉身上。
竟是她……
罗闻彬将日前发生的捉奸在床的事略一回想,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竟是这样……
他的目光从那瑟瑟发抖的人身上移开,落到低垂着脸的罗母身上,心中凄然。所谓亲人,就算是生养自己的娘,也不过将自己当作一个物件,是可以拿来做交易的……
黄知府听完言秋所述,揪住关键词:“你说的这个墨玉,”他将脸转向一旁坐着的罗父,“可是罗兄你府上的丫鬟?”
罗父应站起身回道:“墨玉确是府上丫鬟。不过,今日已由亲家老爷作主,抬了墨玉做良妾。”
赵婉宜抬眼看了过来。
罗闻彬不敢抬头。
罗父话音一落,就朝堂下跪着的墨玉斥道:“还不快回大人的话!”
墨玉猛地磕头,颤声道:“奴婢、奴婢正是墨玉!”
“原来是你!”黄知府没想到人就在自己跟前。
围观百姓也窃窃私语起来。
“怎么,抬了做妾室了?”
“是呀,还是亲家老爷作主?这什么章法?”
“可不是怪着呢!这罗家公子刚和自家夫人和离了,又抬了个丫鬟做妾室?这和离和抬妾室,谁先谁后?”
有人瞪眼道:“死心眼了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关键是这做妾的,恰恰就是那天传话的人!这才关键!”
黄知府抓着惊堂木一拍,喝问墨玉:“你说,言秋所说,可是真的?”
墨玉低垂着脸:“是、是这般的!”
“当日,是你亲眼所见语春进了你们少夫人的屋子里?”
墨玉身子一抖,摇了摇头,正要否认,就听身侧的人低哑着嗓音开口。
“大人,当日,是我胁迫墨玉去传话的!”
墨玉面色一变,猛地看向说话的人。只见罗母一脸灰败,此时面容上却现出一种视死如归的神情来。
众人都惊。
黄知府也没料到罗母会突然出声,当即追问道:“你为何要如此?”
罗母脸微微抬起,目光闪了闪,才道:“当日语春那贱婢,一心向往上爬,竟不顾主仆之情,几次三番想要勾引我儿。我儿洁身自好,自来心善,不曾将此事告知儿媳,怕她们主仆生出嫌隙。没想到,那贱婢竟用药设计,趁我儿醉酒之时,白米煮成熟饭,以致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