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芸娘和书生的注视下,叶伤槐简单描述了红裙女鬼的模样。
“若要找到她,并不是难事。只是,”芸娘迟疑,说道,“我们不知道她道行如何,且如今她害了人性命,已成厉鬼,一个不小心,我和润哥,可能都会被她打得魂飞魄散。”
说到这里,芸娘的手探出,和书生的手十指交握:“润哥死后和我一样,魂魄不散,鬼心惊疑不定。我寻到了他,日夜安抚陪伴。后来,我们俩才决定结了鬼亲,成了鬼夫妻。这些年,陈林母子让我们又恨又怕,我们没过几天安生日子。现在,大仇得报,又出了棺材山,我听隶公子说,鬼差随时都会找上我们……”
叶伤槐朝隶持之低语:“他们在翡翠里能听到我们在外面说话啊?”
隶持之点头:“没有屏蔽就可以听到。”
叶伤槐冲隶持之比了个大拇指:“坦荡至极!”不像她,她那个青玉瓷瓶加了五感屏蔽咒,一进瓷瓶,就与世隔绝了!
想到这里,叶伤槐不由地纳罕:自己为何如此不坦荡?!
“……若是这紧要关头,我们被那女鬼……”芸娘话没有说完,但她的担忧在场的人都懂。
丹娘看着他们交握的手,心里一阵唏嘘。患难之中,最见真情!芸娘的忧心,她懂。
书生也开口:“叶天师,你的大恩大德,我和芸娘无以为报。”他握了握芸娘的手,在芸娘泪盈盈的目光中轻轻一笑,点了点头,回头看向叶伤槐,“我愿意去抓那女鬼。只是芸娘,我不想她冒这个险。”
叶伤槐没有说话,只是吐出一口气,手指哒哒哒地开始在自己额头上敲。
隶持之打破这僵局:“听听这笔买卖的酬劳,你们再细细考量。”
书生一怔。
叶伤槐接过话茬子:“你们俩虽然结了鬼亲,成了鬼夫妻,可到底没有在阳间过明路,所以不会享受到双方家族的香火供养。你们该知道,香火供养,对即将上轮回台投胎的鬼来说,有多么重要!”
芸娘和书生都没料到叶伤槐会提起这个。书生呐呐开口:“叶天师,你的意思是……”
“只要你们帮忙找到红裙女鬼,我们就把你们的尸骨送还书生你的家乡。按照冥婚的礼数,让你们合葬,这样芸娘成为你真正的妻子,享有你们家族香火供养。”说到后头,叶伤槐调皮地眨了眨眼,“明媒正娶哦!”
书生被说动了。他目光激动地看着芸娘,一开口竟然就哽住:“芸娘,我……”
芸娘一双美目莹莹回看,嘴角露出一抹浅笑来:“润哥,我知道你心中所想。只是,我害怕。我不敢奢望,我只想我们能够在剩下不多的时间里好好的。”
“芸娘,你别怕……”
叶伤槐叹气:“你们啊,还非得我把底都掏出来看过才能放心!”她单手一指隶持之,说道,“知道他是谁吗?”
芸娘和书生面面相觑。
叶伤槐走到隶持之面前,奉承道:“这位,是大名鼎鼎的司隶校尉!”说完一顿,凑到隶持之跟前,低声说:“是这么个官职吧?”先前冷练如是这么说的,司隶校尉署里的人,都领司隶校尉的官职。
隶持之看她,点头。
书生嘴巴张了张:“方才确实听你们提到这个。我在京兆府的时候,就听人提起过,司隶校尉除魔卫道,是天下一等一的神人扎堆地方。”只是,这与他们又有何干?
叶伤槐如看傻子般,目露无奈:“他是官府之人,定有法子避开鬼差,留你们在那翡翠里多待一些时日。这样,你们这对苦命的夫妻,不就能更长久地相处了吗?”叶伤槐单手掐算,又道,“书生你老家在饶州,此去饶州,走水路最快也得半月有余。”
半月有余!
这下子,是芸娘心动了!
大仇已报!她和润哥终于能心无旁骛地相处,又因那随时可能出现的鬼差忧愁。叶天师的这一番话,无疑是世界上最美妙的承诺!
两只绿光莹莹的鬼手同时探出。
叶伤槐笑着点头,举起双手。
啪!
啪!
双双击掌。
买卖达成,鬼契结下。
隶持之眼见两道金光从叶伤槐的掌心渡到那两只鬼手上,心里讶然,旋即释怀。
芸娘和书生倒不知金光这事,两人化成两道绿光,蹿出窗去。
丹娘听得叶伤槐的吩咐,去隔壁的酒肆打听长吉的家在何处。
屋子里一静下来,叶伤槐舒了口气,笑得得意:“我就知道!这条件一出,芸娘肯定会动心的!世间女子,大多都是情爱当先的。”
“你必定不是这大多中的一个!”隶持之开口。
叶伤槐点头,肯定道:“自然!斩妖除魔,成为天下第一天师,才是我的目标!什么情情爱爱啊,太耽搁我成才了!”
“……”隶持之语塞。天下第一天师!他在司隶校尉署这么些年,从未听过谁能担得起这个名头!她的志向,竟如此远大!敛了敛神,隶持之提到方才的那两道金光,“虽是你生来自带,但功德金光就这般轻易给出了?”红裙女鬼给一道,现下又给了两道出去……
“有得必有失,有舍才能更有得!”叶伤槐念出禅语一般的话来,笑道:“隶公子,同是修道之人,我也不藏私。我这功德金光可不是白送的,就好像花农洒了花种,有朝一日,这些金光回收,我的收获更大!”
金光回收?!
从未听过!
“……”隶持之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俨然被这样的修行之道震撼到了。“怪不得,你如此大方!”也难怪,她年纪轻轻,就能有周身的金光护体!
只是他实在是不明白……
“你这样的修行之法,是从哪里得来的?”定不是什么修炼的书了!隶持之心底叹气:还是说,司隶校尉署里的藏书还不够多?!
叶伤槐眨了眨眼,想了想,坦诚道:“实话实说,我还真不知道我是从哪里学来的!”在隶持之淡然的注视中,叶伤槐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我这脑子,本来就不能记住太多东西。这些道法修习,好似都藏在我的脑子里,我自然就会了,也不知道哪里看来哪里学来的!”
隶持之:“……”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天人之外,还有个叶伤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