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一出,书生当下一愣,旋即嘴巴一动。
“杀人偿命!今夜,你们这对天底下最恶的母子,别想活了!”
书生口齿能言,显然也出乎陈林母子的意料。陈林此时惧怕归惧怕,嘴还硬着:“你还想要我们的命!你忘了被我敲碎一口牙齿、剜掉舌头时的狼狈了吗?哈哈哈,还有你这脸,是我娘当头一锅滚油倒下……”
残忍至极!
叶伤槐悄然按住丹娘因气愤而紧握成拳的手,冲她轻轻摇了摇头。“别招惹他们,没的让人恶心!”
丹娘压低嗓音,在哭诉:“是我瞎了眼,竟还害了妹子你!”
叶伤槐吐出一口血水,咳嗽两声,面色灰白,却笑道:“还不至于死!放心!天无绝人之路,大姐,无论何时,我都会护着你的!”
“嗯!”丹娘娘边哭边点头,眼泪翻飞。
那头,书生一步步靠近陈林,鬼手一摊,陈林手上的猎刀瞬间到了他的手里。
陈林大惊,却不忘拖着姜氏的身子往后退。“你,你要如何!”
书生冷笑:“原来,作恶的人也会怕鬼!”他话音一顿,冷漠开口,“我要恶人有恶报!你们害芸娘惨死,这个仇我一定要替她报!”
“奸夫淫妇!”姜氏终于从惊吓中清醒,食指一抬,指着书生破口大骂,“那个恨不得千人万人骑的小娼妇,害我儿于不孝,竟还敢来报仇!不是奸夫淫妇,你们怎么又成了鬼夫妻?!不是自打嘴巴吗?”
“心思龌龊之人,乍见坦荡清明,都会有想毁掉的冲动吧!”幽幽一声叹息,突然响起。一道绿光一闪,落在了书生边上,待绿光消散,一个女人亭亭玉立在众人面前。
“芸娘,你来了。”书生面上一喜,见芸娘手一抬,似乎要拿他手上的猎刀,他连忙将猎刀往旁一丢,解释道,“这污秽之物你别碰,没的脏了手。”
“这刀不过是个死物,何罪之有?有罪的,是拿着它伤人杀人的人!”芸娘说话声柔柔的,话语不急不缓。她那隐在黑暗中的脸因为转身,完全露在丹娘的面前。
纵使丹娘早就见过她的那张脸,如今再看,依然被上头触目惊心的道道血红刀口吓到。这时候的吓,不是一开始对女鬼的惊惧,不是对血口子的惊怕,而是知道那血口子是自己的枕边人残忍下刀的恐怖真相!
丹娘忍不住开口:“陈林,你还是个人吗?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丹娘知道自己这句话是白问,但她忍不住要为眼前的女子、为自己抱屈。
也许书生的出现对陈林母子的冲击已经够大了,所以,此时见了芸娘的魂魄,他们反而镇静下来。
“淫妇!啐!”姜氏率先开口。
书生大怒,鬼手一伸,手臂长出一丈多远,直接就掐住了姜氏的脖子。
姜氏被勒住喉咙,一下子喘不过气来,瞬间脸就涨红了。她抬手去抓鬼手,却撼动不了鬼手丝毫。陈林在旁帮不上忙,蹿到旁边捡起地上的猎刀就往鬼手臂上砍。
手起刀落,鬼手应声而断,姜氏得救。陈林正面露喜色,就见那鬼手还未落地就在半空里消失了,下一瞬,姜氏又被鬼手掐住了脖子。
书生似乎也有些惊讶,他回过头去看芸娘:“我竟真能掐住这恶妇人的脖子!”
芸娘也是惊奇,照着书生方才的样子,鬼手一伸,紧紧掐住了陈林的脖子。她诧异:“我也能!为、为何会如此?这些年,我们分明近不了他们两个人的身!”
“咳咳!”叶伤槐捂着胸口坐起来,却不看芸娘和书生,只冲着丹娘道,“死于非命之人,临死前的恐惧会牢牢留在魂魄之中,对于残杀自己的人会因惧生怖,不敢靠近,却误以为是自己靠近不了对方。”
“原来如此……”丹娘这才明白,叶伤槐是能看到这对鬼夫妻的,可是出于什么考虑,她假装看不到。
丹娘看向芸娘,说道,“难怪之前几次,她见了婆……”她停顿了下,果断改口,“她见了那恶妇人就跑了!”
芸娘回过头来看丹娘,解释道:“我无意害你。只是见这恶妇人趁你昏迷,拿手捂住你口鼻,想害死你,我才现了身,拿手去掐你下巴,想把你弄醒。没想到你还是没醒过来,我就把那灯盏给碰落了。”
丹娘震惊,竟还有这事!她竟不知。她看向叶伤槐:“妹子,你说的女鬼想要救我,竟然是真的!”
叶伤槐点头:“她纠缠你的原因,我猜对了。”
丹娘问芸娘:“后来,你又几次三番掐我的脖子、用麻绳勒我,都是因为陈林母子想要杀我?”
芸娘点头:“这对心肠烂透了的母子,一心只想要女人给他们生下孩子,哪里会管别人的死活!他们一见你没用了,又怀疑你不贞不洁,就想下毒在糖水鸡蛋里给你吃。我本想寻个契机提醒的,哪知女天师给你下了平安符,我难以近身。后来又被那桃树枝击打,魂魄难以维继。只能弄些干草、麻绳到你怀里,看看有没有用,不知道会不会想到去放干草垛的柴房看看。”
“柴房?”丹娘困惑,解释道,“他们一向不让我去的!”
芸娘冷笑,看向被自己掐住脖子的陈林,手上一个用力,就见陈林嘴巴猛地大张,整个人难受地挣扎起来。“他们当然不敢让你去!因为我和润哥,都死在那里!”
丹娘倒吸一口凉气。天哪!
“我小产不过五六天,他就被婆母撺掇,来逼问我奸夫的下落!”芸娘凄然笑道,“可笑啊!那时,润哥进京赶考,误入棺材山,又恰逢大雨,才在柴房借宿一晚。第二天一早他就告辞走了。我也只是给了他两个馒头做干粮,话都没说几句,又哪里知道他姓甚名谁!”
抬手轻抚自己的脸,芸娘眼里迸发出恨意来:“他们就一刀刀划花我的脸,折磨我!听我哀嚎,听我祈求!最后还是用一根麻绳勒死了我。把我的尸骨埋在柴房的干草垛那块地下,勒死我的那根麻绳还挂在干草垛边上的泥墙上。可怜我报仇无望,投胎无门,就这样看着他们什么报应都没有,平静地生活着!还娶了你!”说到这里,芸娘咬牙切齿,“只恨老天有眼无珠!”
叶伤槐在旁低声附和:“确实!”
凭空一声惊雷!
唬了叶伤槐一跳,撇撇嘴,不甘不愿道:“有口无心,有口无心!”
隶持之也已经打坐了,他看了眼叶伤槐,头痛:这位还真是谁都敢惹!什么话都敢说!
因芸娘气急,脸上道道血口又流出血水来,脸又可怖三分。
叶伤槐也学着隶持之,盘腿坐在地上打坐,右手轻轻捏了个诀。
隶持之在一旁将她的小动作看得仔细。
下一瞬,芸娘和书生在瞬间恐怖的面容就发生了变化,恢复成没有受伤的模样。
芸娘面部光洁如刚剥了壳的水煮蛋,柳叶眉,小弯唇,是美人一个。那书生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长得端正阳光。两人站在一起,就跟天底下寻常的新婚夫妻一个模样,养眼,般配!
如果他们不是鬼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