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立瑞并未立刻回声,而是沉默了片刻后才说道:

    “上次,建忠也是这么说的。”

    庆王脸色一僵,麦立瑞接着说:

    “但是后来你也知道,除了你女儿突然叛变刺杀我们之外,还有十几个刺是潜水躲在了船下爬上来的。”

    庆王眉头微挑,回道:“这次不会了。”

    “整个行邢台,四面八方,皆是我们的人。”

    “不可能还会有人能潜伏其中。”

    麦立瑞微微颔首,淡淡道:“希望如此吧。”

    “总而言之,我不能接受任何的意外,哪怕是一丁点都不行。”

    “我明白。”庆王脸色有些难看,闷声回道。

    待麦立瑞走后,庆王一甩袖袍,冷着脸往监牢而去。

    进了监牢,走到牢房前,看到地上放着的饭菜,庆王眯眼向着昏暗的牢房中看去。

    金长歌被铁链捆缚,她低垂着头,脸颊上有着几道淤痕,这还是那日麦立瑞用手杖打的,而自从被扣押,金长歌就未曾进食过。

    虽然将那些赤潮盟的人拷打了一番,但对于金长歌,庆王却并未拷打过。

    一来是他太知道金长歌什么话也不会说,二来则是顾念她身上到底还是流着自己的血,赐她一个好死,也算对得起逝去的夫人了。

    “怎么样?后悔了吗?”庆王背负双手,冷声问道。

    “只后悔没能早点一剑杀了你。”牢房内传来微弱的声音。

    声音虽轻,但其中的冷意却如料峭寒风吹过庆王身躯,但这个时候的庆王已不再感到愤怒。

    “是吗?可惜你杀不了。”

    “孽畜!明日午时,便将你问斩!”

    “下了黄泉,见了你娘,你再好好反省去吧!”

    说完此句,庆王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我相信娘不会责怪我的......”

    幽暗的牢房中,传来金长歌的低吟声。

    ——

    “小王爷,陛下有令,您....还不能出去.....”

    南泽,庆王府,厢房门槛处,金建德拄着拐杖,额头上缠着白纱,那条断腿也被白纱包裹,此刻他那满是血丝的眼死死瞪着眼前的侍卫。

    侍卫低下了头,继续道:“小王爷,还请不要为难我们,等王爷从南港回来,陛下召见过后,您应该就能出来了。”

    “他一辈子不从南港回来,难道我一辈子就要待在这间房吗?”金建德面色阴冷,那失去血色的脸呈现一股病态的模样。

    侍卫无言以对,沉默的挡在门口,一旁的丫鬟却小心翼翼的说道:

    “殿下,您还是吃点东西吧。”丫鬟手中提着一个三层食盒,一脸担忧的看着金建德。

    自被押回府中软禁后,金建德便昏迷了过去,而下人们连忙请来了大夫给他治伤。

    脱去金建德衣服后,他身上的伤势让几位大夫皆心惊不已。

    本就瘦弱的身躯上,布满了各种淤青,脸上也被尖锐物给划破,额头更是裂开了一道血口,不过最严重的伤则是那条断腿。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那条断腿本就未完全愈合,这一次伤口更是彻底裂开,血肉模糊的景象让几位大夫皆感心惊肉跳。

    他们用尽全力为金建德疗伤,也开了汤药,嘱托说至少要在床上躺一个月才能慢慢下地。

    但金建德在清醒后却不喝一口汤药,甚至于连饭食也不用。

    而如今他从床上爬起,重新下地,已是让众人心慌不已,毫无疑问,这副身躯此刻必定在经受着难言的疼痛。

    但金建德却面无表情,仿佛感受不到一丁点的疼痛。

    如今他这苍白的模样别说王府中的下人们了,就是侍卫也有些发怵,生怕金建德一命呜呼。

    “殿下,您还是...先躺下吧,我来给您喂点饭。”丫鬟往前走了一步,小声说道。

    “喂饭?我已经到了需要人喂饭的地步了吗?”金建德抬起头,脸上挂着古怪的笑容看着丫鬟。

    “您...您身上伤势还没好,我来帮您....”丫鬟的话还没说完,金建德已经怒吼着一巴掌扇了过去。

    “我不是个废物!不需要你们这么....”

    “嘭”的一声,巴掌并没有落在丫鬟脸上,金建德身子突然瘫倒在地上,连带着嘴中的话也没有说完。

    “殿下!”

    丫鬟慌了神,急忙放下食盒上前搀扶。

    “滚...滚开,我能起来。”

    金建德躺在地上,气喘吁吁的说着。

    他试图自己爬起,但无论如何他也不起来,只能徒然的一次次爬起一次次跌倒,而那条被包扎不久的断腿这时也渐渐渗出血来。

    侍卫顾不上许多,连忙蹲下身一把抱起金建德,将其送到了床上。

    “小王爷,身体为重啊。”

    “您暂且忍耐忍耐,先养好身子,王爷办完事后,立刻便会回来,快的话,我想后天就能回到南泽。”侍卫一脸担忧,劝慰着金建德。

    金建德苍白的脸上满是虚汗,听到侍卫的话后,他喘着粗气道:

    “...什么事?他在办什么事?”

    侍卫一脸为难,心说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要问斩你那个疯子妹妹嘛,先前庆王送回消息时就已经说了要在明日问斩犯人。

    侍卫未开口,但金建德已经从他的脸色中得到了答案,他颓然的瘫在床上,双眼无神的看着床幔。

    他没料到父亲这么快便会问斩妹妹。

    即便是罪大恶极的犯人,那也是秋后问斩,永宁是他女儿,他却这么急着就要处决,直到此刻,他依旧不敢相信永宁即将魂归天外。

    于是他又问了一句:

    “明日永宁就要处斩了吗?”

    丫鬟低下了头,悄悄的擦了擦眼角。

    “说话。”金建德依旧双眼无神的看着床幔,有气无力的说道。

    侍卫再无法沉默,低声道:“是的,小王爷。”

    “明日所有犯人都要处决。”他略微一顿,看着金建德这个模样,没忍住又补充了一句:“小王爷,您不要想太多,好好养身体,会慢慢好起来的。”

    金建德脸上没有表情,眼中也没有一滴泪水,只是发出了一道悠长的叹息声。

    “唉——”

    丫鬟低着头咬住了唇角,侍卫沉默的看着金建德,伸展的手掌慢慢握了起来。

    在良久的沉默中,金建德轻声说:

    “我就这一个妹妹,她对我挺好的。”

    “她以前就说想见娘,可是这次和娘团聚后.....”

    “我想......娘肯定会责怪我的。”

    “殿下.....”泪眼婆娑的丫鬟走上前去,试图安慰金建德,但却见到金建德闭着眼没了动静,她一下慌了神叫了起来。

    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侍卫立刻上前,伸手探在了金建德的鼻子上,而后又摸向了他的额头。

    “行了别喊了,小王爷只是晕了,我想...应该是心里头....”说道此处,他话锋一转:“去,把大夫叫过来再看看。”

    丫鬟连忙点头,扭身朝外跑去。

    看着晕倒的金建德,侍卫扭过脸,又看向了窗外的月亮,他忍不住摇头叹了口气:

    “看来生在帝王家,也不全是好事啊......兄妹相残,父再杀女....这真是...”

    ——

    翌日,上午时分。

    一场牵引所有人注目的大事,在南港举行。

    就在今天,昔日的大乾庆王之女永宁郡主,今日的南港刺杀案主犯金长歌,将处刑问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