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尚书既然很得圣宠,那就萧家就不该跟崔家不和才是。否则以当今圣上这糊涂的程度,只要崔以仁一句含糊不清的话,萧家只怕就该陷入困境了。
王家的一点就通,当下讥讽一笑:“崔尚书忠心耿耿,一心只有圣上,恪尽职守、积极进取,为能胜任尚书这个位置,可谓尽职尽责,全力以赴了。”
这看上去似乎是在说崔以仁的好话,可徐芸浠却听懂了。崔以仁为了能当上尚书,只怕是做了什么不道德的事,对不起崔氏了。而且,怕崔正怡会被欺负而养在了萧家,也就是在怕崔以仁会对崔正怡做出什么事来了,可是能是什么事?按着常理来说,无非是把崔正怡拉去跟谁谁谁联姻,崔正怡不管怎么说都是崔家的人,崔氏这样做,不免把手伸得太长了些。
这并不合道理,可看崔家和萧家相安无事的现状,仿佛默认了崔正怡是萧家人了一般,其中的原因,只怕没那么简单。
这些个世家啊,怎就如同烂泥塘一般,深浅不知,还臭烘烘的。徐芸浠暗暗感慨着,也跟着夸了崔以仁几句,感叹了几句崔以政的忠心之外,又顺势问起了崔氏的旧疾来。
王家的此时却叹息了一声,说起了十五年前的许太师来。
十五年前,也就是德坤十三年,当今圣上坐稳江山,越发的荒唐了起来。那年圣上又一次选秀,后宫密密麻麻的全是十几岁的黄花大闺女,一时皇宫之中哀声载道,怨魂四起。也就是那一年,许太师上书请求圣上以江山为重,放后宫宫女一条生路。
许太师说得太落圣上的面子了,又因放出宫女这一条说中了圣上的命门,圣上只好美人,让他把握在了手心里的美人送走,这如何肯答应?当下在朝堂之上,狠狠的训了许太师一通。又令他面壁思过,若非满朝文武为许太师说情,只怕许太师当场就得被革职。
许太师无奈,只能告病请假,当真闭门不出。
未等多久,一宫女在侍寝之时,企图谋杀圣上,被圣上当场格杀。可惜圣上还是挨了宫女一簪子,被刺中小腹,又重病了一场。也就是此时,四王爷联合许太师,起了谋反之心。
在圣上大病初愈,太后诞辰,宴请百官之时,四王爷在宫外起兵,许太师联合女儿许贵妃,在宫内里应外合。可惜,大事并未成,被当时还只是昭仪的彭贵妃当场发现,上告圣上。许贵妃尔后自杀,二皇子也随后殉母。许太师一家跟着被抓,满门抄斩。四王爷在宫外,也被大将拦下,死在当场。
后来听闻,那大将乃受当时还只是六品员外郎的崔尚书所托,等在了宫外,就等四王爷露出不轨的马脚来。
圣上遭逢大劫,最后却有惊无险,转危为安,当下龙颜大喜,封彭昭仪为贵妃,赐免死金牌,又升崔以仁为户部侍郎,从六品到正四品,直接跨越了五品,这荣誉,可谓当今第一人了。而彭贵妃一朝得宠,连同三皇子也成了众皇子中最显眼的一位。
而要说起崔氏的旧疾,说来也是不幸,许太师被斩后,朝中一时人人夹起尾巴做人,谁都知道许太师冤,却没有人敢为许太师申冤。
为什么?
因为当时的户部尚书崔以政的横死。
崔以政才刚刚准备上书为许太师求情,又说发现了许太师被陷害的证据,结果当晚便抱病,第二天一早就横死在了自家的床上,而他的妻子三天后撞死在他的灵柩前,一群儿子三个月内病死的病死,横死的横死,七八个子女便只剩下崔正怡一人,还是因为一直在萧家小住,才得以幸免。
而崔氏则是在吊唁兄长回来后病的,莫名其妙的生了一场重病。到底怎么病的没有人知道,只知道她做了件对萧府十分有利的事,总之她一病之后,萧老夫人便对她十分的纵容,萧墉明也对她十分的包容,宠爱。
王家的说到这里,有些羞愧的看了看徐芸浠,表示她只知道这么多了。
徐芸浠默默的听着,她这是第一次知道关于崔正怡兄长们的情况,一家十来口人,三个月之内居然死光了?关于崔氏的旧疾如何而来虽然依然不清楚,可十五年前的案子却引起了她的怀疑。王家的大概还是知道一些秘密的,崔氏的旧疾只怕跟许家谋反这个案子有关,也跟崔以仁有关,否则王家的也不至于费那么大的力气跟她说许家的事。只是,萧家又在许家这谋逆案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为何崔氏重病后,萧老夫人和萧墉明会这么重视她?
关于这些,王家的应该也只是猜测,所以她也不好说出来,只能暗示徐芸浠。
徐芸浠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又问:“我一直听说萧家家规森严,行事谨慎小心,妈妈自幼在萧家长大,萧家当真一直万事遂心,百事大吉?”
这也就是在询问她,是否徐家真的给过萧家恩惠了。
王家的不知是否在之前得到过姚妈妈提醒,很快就明白过来,又搓着手汗颜道:“其他的不知,自我祖母在萧家之后,萧家就不曾有过什么大事发生。当然,公子们小的时候,有时爱闹,出过一些小麻烦,但都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是没出过什么事了?
那么徐家给过萧家什么恩惠?
王家的绞尽了脑汁,有些迟疑的再次提起许家:“真要说出过什么事的,倒是十五年前入宫参加太后诞辰,老奴只记得当时夫人跟老爷回来的时候,面色都不怎么好看,大公子和二公子还病了一场,特别是二公子,因着年纪还小,一直在哭,后来老夫人还给请了神医,说是急惊风,幸亏救治及时,否则可有性命之忧。”
急惊风,好端端的得了急惊风,只怕是因为惊恐过度引起的了。当时四王爷造反,两位公子也许是看到了什么,所以才会被吓出病来吧?二公子年纪小,那么大公子呢?算算时间,萧启靖当时也有五岁了,应该是能记得一些事的了。
如果说萧家这些年发生过最大的事是这件的话,那徐家能帮萧家什么?总不会是老夫人是通过她娘请的神医吧?
这倒是有可能,她娘常年在外经商,别的不说,人脉广倒是真的。
徐芸浠想起这个,这才又记起萧老夫人在马车上还曾问起她娘曾在临京待过的事来。这样看来,萧老夫人是在试探她知不知道她娘给过萧家恩惠一事?
原来如此。徐芸浠想想又觉得好笑,她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思及此,徐芸浠一下子又对这些旧事没了兴致,起身谢过了王家的,便让姚妈妈送。
姚妈妈送走了王家的,回来又问徐芸浠:“姐儿可有思路了?”
徐芸浠摇了摇头:“说来说去,都是一堆陈年旧账。”
确实是一堆的陈年旧账了,什么秦家和崔家好,萧家和崔家不好的。这些都不是她该管的破事,她该知道的,是她究竟碍了谁的道了。
难道说,真的是萧启含为她兄长喊冤,想帮她哥除掉她?徐芸浠不由的皱起了眉头,又觉得如果这就是最后的答案的话,那么萧启含真是够兄友妹恭了。
不过,仔细想来,王家的所提起的这些事,不管是崔氏和崔家不合也好,崔以政的死也罢,甚至和秦家的关系,萧启章的病,一切的根都在许家的谋反案子里了,所有的一切的一切,追究到最终,都是由许家引起。
这许家,又是怎么一回事?
崔氏的兄长是因为许家的谋反案死的,崔正怡也是那时到了萧家的。
而崔氏也是在这个时候,跟崔以仁反目的。
是不是许家的谋反案,萧家也参与了进去?
徐芸浠心口一震,觉得自己想歪了,既然这些都已经是陈年烂谷子的事了,那还有什么可想的?当今圣上不仁,就算萧家参与了,那又如何?她该想的,是谁陷害了她。
哎呀,都是姚妈妈干的好事,请了个王家的来,正经的没说,说了一大堆的陈年烂事。
徐芸浠一时脑子里乱糟糟的,又叫了迎双来,让她去打听一下萧启含现在如何了。又让姚妈妈想办法测查一下,今天一早她们的马车离开后,还有哪些人离开过萧府。
迎双和姚妈妈领命去了,迎欢却又回来,说:“姐儿,香花不见了。”
徐芸浠有些诧异,回头看她,迎欢压低了声音,说道:“昨天晚上,有人看到外院的几个家丁去了下房,将香花带走了,还带走了她的东西,一直到今天,再没有看到她的人影。”
不见了?好端端的在萧启靖纳妾之喜当天陷害正房夫人,只怕是让崔氏给暗中处理了吧?萧家自诩高门贵族,一向有大家风范,哪里允许家中出现这等事?一个萧启含够她们丢人的了,丫鬟也这样这可怎么能行?
徐芸浠眼睛转了几圈,吩咐迎欢:“你去外院找宝山他们,让他们去查一下,最近都有什么人接触过香花的母亲和弟弟。”
香花不缺钱,而且从她弟弟的事看来,能让她放不下的,只怕也就她母亲和弟弟了。这也是个浑身充满了悲剧的女人,弟弟好赌卖了房子不说,连姐姐都卖了,做姐姐的居然还心甘情愿的给弟弟钱花,为了弟弟干下这种违心事来。
真是……
徐芸浠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这种女人,只能无奈的摇头,想着究竟会是谁,竟这么狠心,利用这些可怜人来害人。
宝山是跟着徐芸浠陪嫁到临京的下仆,在迎欢心里是可信之人,得了令当下毫不犹豫的便去了。
很快屋子里便走空了,嚣张的锦花被王家的带走了,新来的几个丫鬟也已经知道这新夫人不是个好惹的,一个个都很规矩的在院子里做事。一时屋子里冷清清的,徐芸浠捧着温热的茶杯,望着这住了一个月依然感到陌生的房子,心下悲凉。
她对这个萧府没有归属感。
嫁过来一个月,所有的一切依然是陌生的。对丈夫萧启靖更是如同过路的陌生人一般,除了知道名字,什么都不了解。
萧启靖在抗拒她,她也孤傲的不肯放下身段去了解他。
徐芸浠也清楚,她在萧府会受排挤,其实也是活该,她来到了这里,却冷傲的不肯去接近这些新的事物,新的家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去等她们屈尊来讨好她,这又怎么可能呢?谁都是父母的宝贝,像萧启含这般的,更是不可能会放下面子去讨好他人。
她会被陷害也是活该了。
这些徐芸浠清楚,可萧启靖对她的冷落,让她难受,她的面子里子都没了,不再孤傲的抬起头做人,又该怎么办?难道还要她默默的舔着心口流的血,含着泪往肚子里吞,一边还得笑脸迎人的去讨好他的家人?
安逸的享了十七年福的她,实在是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