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妹妹已经在雨里跪了两个时辰了,她若真的想嫁我的未婚夫,那我便与她换嫁吧……”
安慕宁满眼通红,语气里满是委屈求全——不过都是装的。
今日,安若芙一反常态地要悔婚,安慕宁当即知道,安若芙也重生了。
“她就该在雨里好好清醒清醒!”安王龙颜不悦,将奏折一摔,“两国和亲岂是儿戏?!本就该她嫁祁国五皇子,她宁死不从,非要嫁太子,死活求来了和太子的婚事,你同意替她嫁五皇子以后,她又突然反悔,简直胡闹!”
安慕宁很想冷笑,还不都是你这个当父皇的惯的?
四年前安国战败于祁国,先是送皇子质留,又割让了十城。
可祁帝的胃口欲壑难填,这次随便找了个理由,就要安国嫡公主嫁与祁国不得势的五皇子。
做的还是侧妃,要和一位正妃、三名妾室抢一个男人。
如若不同意,就要出兵安国。
安帝愤懑不已,这明显就是找个理由想继续攻占安国啊!
可安国的大将军和大皇子都已战死沙场,他们实在经不起兵戎相向了,只能打落牙和血吞。
奈何嫡公主安若芙心高气傲,看不上不得势的五皇子,她要嫁只嫁太子,她要当未来的祁后!
她一边逼安慕宁替她嫁五皇子,一边兵行险着——
在祁国太子亲自带着使团抵达安国,要迎未来的五皇子侧妃回祁国时,胆大包天地在他中下药,制造了二人行过夫妻之实的假象!
这才求来了与祁国太子的婚事。
可偏偏两桩婚事在即,安若芙反悔了,说什么都要嫁给她原本看不上的五皇子!
雨越下越大,安后急得不行:“陛下,您便再饶芙儿这一次吧,再这么淋下去,怕是要一病不起啊。既宁儿愿意换嫁,那便换嫁,皆大欢喜可好?”
安后也不愿让安慕宁一个庶出的公主去做太子妃,那日后在祁国,安慕宁岂不是要处处压她女儿一头?
奈何女儿以死相逼,还跟她保证,说日后继承皇位的只会是五皇子!
安慕宁自然知道安若芙为何改变心意的。
因为上一世,安若芙虽如愿成了祁国太子妃,却不得宠。
祁昱珩钟情于祁国第一女将苏妍桦,非但没有宠幸过安若芙,还在她与苏妍桦作对时,将她打入了冷宫。
而五皇子祁皊元一步一步设计祁昱珩,将其拉下了太子之位。
最后祁皊元登上帝位,她安慕宁更是从一介侧妃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祁后。
安若芙嫉妒、恨极了安慕宁成了最后赢家。
安慕宁去冷宫看安若芙时,安若芙仰头望了望天,而后突然疯癫大笑,怨恨地瞪着她道:“你一个庶女,你凭什么,凭什么?!”
说完便撞墙暴毙而亡。
安慕宁被吓得不轻,大病了一场,夜夜陷入梦魇,只有在焚安魂香才能入眠,可最后还是没挺过来,薨了。
没想到重生回到了十六岁,她嫁去祁国之前。
既然安若芙偏偏什么都要抢她的,那她就让给安若芙。
安若芙还不知道,那五皇子败絮其中,若是上一世没有安慕宁的权谋,他根本什么都不是。
这次她倒是要看看,祁皊元和安若芙这两个蠢的,凑在一起能闹出什么笑话。
而她安慕宁换了嫁,便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在东宫有一席之地,还是太子正妃。
不比她上一世苦心谋划、如履薄冰,才换得那时日无长的权势来得快活?
况且祁昱珩心中有人,她无需承宠,自己守着荣华富贵过日子就行,想想都美死了。
安慕宁再抬头时,倾城的脸上已满是泪水,“父皇,祁国太子本便不喜妹妹用腌臜手段嫁与他,若是妹妹真嫁过去,怕是轻则不得宠,重则受冷落、遭虐待啊。”
听安慕宁这么一说,安后更担忧了。
“陛下,这后宫之事臣妾最是清楚不过,主子若是无权,那些狗仗人势的奴才可是会爬到头上去的,芙儿又素来没受过苦,心高气傲、不会虚与委蛇,怕是嫁到东宫不会好过。宁儿不同,能屈能伸,太子妃之位的确是她更合适!”
安慕宁在心里呵呵两声——母后怕不是忘了,她能屈能伸还不是被你和安若芙逼的?
但她继续扮绿茶:“妹妹从小便被父皇、母后捧在手心,女儿也不舍得她去受这般罪,太子妃的位置如坐针毡,但为了妹妹,女儿甘愿去坐。”
安王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欣慰,终于开口说话:“宁儿言之有理。”
安后自是知晓安王这六个字的意思,“谢陛下圣恩!”
而后连忙让奴才们扶着雨中久跪的安若芙进殿,抚着她的小脸颤声道:“苦了我儿了……”
“母后……”安若芙此时已经被冻得面色苍白,浑身发抖,她一边落泪一边哆嗦地钻进安后怀里,“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母后了……”
“傻孩子。”安后心疼得不行,抚着她的背安慰道:“陛下已经允了,由宁儿替你嫁祁国太子,你嫁五皇子。”
闻言,安若芙止住哭声,“当真?”
安后宠溺地看着她:“千真万确。”
安若芙当即喜上眉梢,连忙叩谢:“谢父皇!谢父皇!”
说话间,她洋洋自得地瞥了安慕宁一眼。
安慕宁一定还被蒙在鼓里沾沾自喜,以为嫁给太子便能享尽皇权富贵吧!
呵,她就等着被太子打入冷宫,永不得爱,然后太子被废,她惨死于红墙之中吧!
只是安王并未理安若芙,而是叮嘱着安慕宁到祁国以后要谨小慎微。
安慕宁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听话样子。
安若芙看着就来气,就凭她,上辈子凭什么能笑到最后?现在就连父皇也只关心她!
安若芙干脆眸子一转,直挺挺装晕,倒在了地上。
“芙儿!”安后惊呼。
安王这下也坐不住了,“太医、太医!你们这些奴才还杵在这里作什么,还不快去叫太医!”
安慕宁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
六年前,她母妃逝世;四年前,身为大将军的外祖父和兄长大皇子战死沙场;同年,她弟弟又被送往祁国当质子……
她失去了所有的亲人,陛下可有过这般担忧?
殿内烛光摇曳,而殿外,腾起的浓白雨雾将深宫重苑笼进迷蒙之中。
安慕宁理了理衣服,默默地踏出大殿。
她看透了,权势和感情一旦混为一谈,便是永不翻身。
这一次,她要权势,便只要权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