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法衣不愧是太极门重宝,与土石同化后,根本无法分辨。

    冯仙子走到郑同刚才栖身的那棵大树下面,在泥土里细细找了一下,那张符纸被烧毁了,只剩一些白色粉末,根本没有任何价值。

    冯仙子口中喃喃,“这小子是在和石枫传信吗?可他和师父传信,为何不用玉符?且立即毁掉符纸呢,难道石枫叫他去做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

    冯仙子跟踪了郑同一天一夜,并无收获,正准备放弃,回转宗门,但方才发生的一幕,令她又起了兴致。

    ...

    一路上,郑同几乎不眠不休,只用了三天,便到了九江郡。

    九江郡位于庐山脚下,北临大江,向来为水陆交通之要道,人烟辐辏,车马喧哗。

    天公不作美,下起了暴雨,郑同冒雨驱马进了城里。

    他又累又乏,当即在城北找了家偏僻的栈住下。

    这间栈小的可怜,总共四间屋子。店主年过六旬,也没请伙计,就夫妻两人勉力打理。

    郑同倒头就睡,一直到初更时分,店主敲门,询问是否要用晚饭,这才硬来。

    郑同是修士,本来吃颗辟谷丹,饮些清水即可。

    不过,他现在乔装的是尘世商贩,若不吃饭就显然有些奇怪。

    再者,看店主夫妻年迈,郑同也想帮衬帮衬,于是,要了一壶茶,两碟小菜,一碗汤饼。

    石枫门下,受师父影响,几乎人人都会饮酒,唯独这个小弟子,从来滴酒不沾。

    雨已经停了,店里就他一个人,一盏油灯,郑同手持竹箸,将豆腐青菜拨入汤饼,端起大碗,稀里哗啦,正吃得痛快。

    忽然,昏暗灯光似乎一晃,一个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此人身材瘦高,头戴斗笠,径直走到郑同的桌子边,坐了下来。

    老店主在柜台后迎了过来,“官要住店吗,有上好的房屋...”

    那名大汉“嘿嘿”一笑,“你这地方居然有上房,算了,我不住店,只是过来和佟掌柜谈笔生意。”

    说着,他扔出一块银子,“你打几壶好酒上来,另外佟掌柜的房钱我也结了,这银子你不用找了。”

    老店主大喜,“多谢官,多谢官。”急忙收了银子,拿了四坛酒上来。

    那名大汉摘下斗笠,将之搁在桌边,灯光下,可见此人四十上下,左颊一颗豆大的黑痣。

    郑同依然继续吃着碗里的汤饼,但目光警惕地四下张望。

    中年大汉冷冷道,“不用紧张,这家店很偏僻,我进来前,已经观察了一个时辰,方圆三里没有一位修士。至于这两个凡人夫妻,根本听不到我们说话。”

    说着,他左手随意一挥,坐在柜台后面的老掌柜,忽然一股倦意涌起,头一歪,不觉昏昏睡去。

    郑同放下筷子,压低声音,“原师兄,你怎么来了?”

    中年大汉怒哼一声,“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师兄吗?昨日叫你来东郡,你为何不听?”

    “小弟奉命要去庐山,若是折而往东,耽误行程,怕是不妥。”

    “不妥?有什么不妥?”中年大汉目光炯炯,盯着郑同。

    郑同毕恭毕敬道,“小弟怕引起怀疑...”

    “胡扯!你从石鼓山赶到庐山,四千里路程,又不能御器,多花半天时间有什么可疑?...”

    郑同不敢说话。

    中年大汉呵斥完了,继续问道,“...你去庐山做什么?”

    “师父叫我送一封信给葫芦门...”

    “谁是你师父?”中年大汉的声音骤然变冷。

    郑同沉默了一下,接着说道,“小弟一时口误,请师兄见谅。是石...是太极门铁剑峰的石长老叫我送一封信给葫芦门的孙舒云,他要小弟七天来回,因此小弟一路急行,无暇去见师兄你。”

    中年大汉淡淡道,“佟师弟,你似乎忘了自己本来身份呀。

    当年你一身脓疮,躺在臭水沟里等死,是谁救了你?你在太极门待了几十年,好像真把自己当成铁剑峰弟子了?”

    郑同吓了一跳,急忙站起,“师父之恩,弟子须臾不敢有忘,若小弟做得有什么不妥,请大师兄责罚。”

    屋中一时气氛变得甚是阴冷,好半晌,中年大汉才转了话题,“信呢?”

    郑同急忙取出玉盒,“在这里。”

    “信里写了什么?”

    “小弟不知。”

    中年大汉伸手抓向玉盒,郑同迟疑了一下,“原师兄,小心里面有禁制。”

    “不用你提醒,我有分寸!”中年大汉从怀中取出一块碧绿的玉佩,法力注入,一道玄光笼住玉盒。

    片刻后,他嘿嘿一笑,“居然没有禁制,看来石枫倒是很信任你。”

    郑同神色有些不安,“师兄见笑了。”

    中年大汉打开盒子,取出书信,在灯光下展看起来,郑同坐在一旁,没有说话。

    中年大汉原师兄将信反复看了两遍,又仔细检查了信纸,确定并无夹带,这才将信笺按原先纹路折好,放回玉盒,“你明天照常送上去。”

    “是,原师兄。”郑同微微松了口气。

    原师兄端起酒碗,喝了一口,随即“噗”地吐在地上,“酸不拉几,这他娘的也是酒!”

    郑同急忙从储物袋取出一个酒坛,“原师兄,你尝尝这个。”

    这个酒坛只有两斤重,红瓷白盖,品相一看就非寻常。

    原师兄打开坛子,放在鼻下闻了一闻,“好酒!这是岭南佳酿罗浮春。”

    “原师兄好眼力!”

    “嘿嘿,我这不是好眼力,而是好鼻子。”原师兄笑着斟了一碗,一口吞下,“好酒,比刚才那个马尿强了万倍。”

    他笑过之后,忽然目光一凛,“师弟,我记得你从不喝酒,怎么身上会有如此佳酿?”

    郑同一愣,“小弟知道原师兄喜好饮酒,因此事先备了一些。”

    原师兄冷冷一笑,“师弟,你这酒是孝敬我,还是准备献给你那挂名师父拍马屁呀?我记得他可是好酒如命。”

    郑同低声道,“是,这酒确实是...不过,若不投其所好,小弟也无法取得其信任,更不可能靠近宗门核心。”

    “佟师弟,你这话说了很多遍了,可你混入太极门已经一百五十多年,到现在,什么进展也没有!”

    郑同四下看看,转为传音,“原师兄,五绝剑法乃太极门无上秘笈,分成五处,小弟仓促之间,怎么可能偷得出来?”

    “那你打算怎么办?听说你最近在藏经阁司职,难道准备去藏经阁偷五绝剑法吗?”

    原师兄口气充满嘲讽,也没有用传音。

    太极门若是黄岩老祖尚在,他还有些顾忌,如今连个元婴都没有,如何在他眼里。

    郑同继续传音道,“五绝剑法当然不会放在藏经阁,小弟勤力做事,只为争取信任。只要我能晋阶金丹,那么铁剑峰极有可能将从革剑气传授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