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忠贞并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别无选择。”
他眼神深邃沉稳,“我实在是不理解,温小姐面前明明有更好的牌,为什么偏要选择最难走的岔路。”
温晚凝唇边弯出冷静的弧度,“路到底好不好走,怎么能仅凭您的旁观来决断。”
剧组的人还在陆陆续续地上来,离他们最近的一桌仅在七八米之外,随时都有可能过来打招呼。
她刻意没有提起这条所谓“岔路”的名字,就是因为担心被听见,横生是非。
而乔湛却恍若不知,语气十分笃定,“温小姐刚刚早退,就是为了去见小男朋友?”
他用了“见”这个字,还算是含蓄。
但温晚凝已然警戒,“您找人跟踪我?”
乔湛神色中几分戏谑,不答反问,“他特意跑来,是为了防我?”
“我这句话可能说得有些冒犯。”
温晚凝吸了口气,再难忍住地蹙起了眉,“但您的自我意识未免有些太强了,据我所知,他甚至只在剧院首演当天见过您一次。”
她实在是为这些商界精英的自负感到无语。
凌野这样的赛车疯子,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日常就是吃饭睡觉训练比赛,和乔湛的活动范围完全是两条不相交的直线。
连她刚刚是来见谁,凌野都是在半小时前才知道,他凭什么要被这样揣测?
没想到男人却丝毫没被她顶撞到,只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可我和凌野很久之前就打过交道,他可能没跟你说。”
他话锋一转,“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林宙重新试镜换掉了所有人,却唯独保住了你?”
温晚凝一怔,不明白他转移话题的用意。
“我没有质疑温小姐业务能力的意思,”乔湛手指轻搭在下巴上,“但院线片最看重的还是商业号召力,无论是人气还是讨论度,你都不会是最优选。”
“嘉悦也有自己要推的候选人,为了提高胜算,除了常规的电影投资以外,还提前押了不少媒介资源。”
“我对那位女演员不怎么上心,落选了也没怎么在意,还是后来和林导聊天才知道,这个人换成了温小姐。”
”所以呢,温晚凝耐着性子听完,“这跟凌野有什么关系?”
察觉到她的茫然,乔湛才确认她是真的一无所知。
他眼光更深,眉梢一挑,“为了多见你几面都卑微到了这个地步,他居然一句都没跟你讲?”
温晚凝怔然两秒。
乔湛观察着她的表情,“电影里有几场赛车场的戏,有那么五六秒车手的镜头要用专业替身。”
“林宙想抠细节,准备在这块多加点预算,特地托朋友千挑万选,请了一个以前开过F2的车手。”
温晚凝心中隐隐有个离谱的猜测。
她抿了一下唇,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强压下去,“林导还挺舍得花钱。”
“最后不用花了。”
乔湛觉得荒谬极了,“你那位小朋友主动联系了林宙,说他正好休赛季有时间,可以作为林导的影迷友情出演,片酬一分不要。”
“嘉悦给别人押了多少投资,他愿意出等额保你,还同意林宙把他当赛车替身的事全部公开,在上映时做宣传。”
温晚凝像被定住,静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什么时候的事?”
“《临旅》之前,”乔湛见她这副表情,突然有了些为他人做嫁衣的吃味,“温小姐第一次试镜之后。”
能记得是录节目之前,是因为他当时对温晚凝的印象极浅,只记得好像是某个被嘉悦旧董事会坑惨了的小艺人。
脸和身材好是好,但也不是找不到更出挑的,却有这样的痴情种愿意为了她倾其所有,上赶着被林宙当傻子。
明明毫无背景,名声和财富都是靠自己拼来的,却丝毫没把自己的价值当回事。
像被什么冲昏了头脑,全然不顾这场交易根本就是单方面的压榨。
在选角内定中输给凌野这种人,乔湛比起挫败,更多的是讥诮。
觉得果然只有穷小子才会这样追求女人,就算赚了再多的钱,也改不了一股子暴发户做派。
“我想说的是,他要这么低三下四才能帮你拿到的东西,对我来说,只是稍加点钱就能拿下的小礼物。”
乔湛平和的眼神有了力道,“如果温小姐选择的人是我,以后这样的机会不计其数,只会让你挑花眼。”
“前段日子的澳洲站电视转播我看了,那小孩就是个亡命徒,为了区区几百万英镑的奖金就愿意赌命,连你都被吓哭了不是吗?”
“太不体面了,晚凝。”
他神情怜悯,端起细长的香槟杯,朝她放在桌上的杯子轻轻一碰,像在为她抛下一种新生活的诱饵。
“你是什么样的出身,凌野又是什么样的出身,你怎么甘愿跟着他过这种日子。”
旁边的两位主创组工作人员刚注意到乔湛在这,殷勤过来问候,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猝不及防被叫到名字,温晚凝扬眸,机械性地跟来人笑了笑。
而事实上,她根本没再去注意身边来的人是谁,跟她搭话的又是谁。
她只是望着落地窗外的璀璨夜景,怔然坐着。
许多零零碎碎的拼图汇聚到一起,终于浮现起一幅隐约的图景。
凌野说,这个时间他回国也有工作。
也许并不是哄她开心的借口。
无论从哪个层面来讲,他都理应是这部电影杀青宴的座上宾,无可争议。
而去年冬天,她为什么会在林宙饭局的那个雨夜遇见他,似乎……
也并不是偶然。
来给乔湛敬酒的人越来越多,温晚凝心神完全不在这上面,恍惚间也跟着喝了几杯。
直到紧握着的手机突然震了下,映得手心里一亮。
温晚凝抿唇低头,飞快划开看了一眼。
凌野:醒了,没找到你。
结束了吗?
乔湛抬头瞥了一眼,正看见了温晚凝的锁屏。
意外也不意外。
依然是那个他眼中不体面的小男孩,一无所有,除了年轻的皮囊和鲁莽冲动的心。
桌上的攀谈还在继续,十分热闹,温晚凝却不想再留。
她拿起包,顺便把乔湛用餐巾掩盖的黑色房卡推了回去,眼神坚定,“乔总的提议我不考虑。”
“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