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被揉碎,变成宁次未曾见过的模样。

    这一切都充满混沌,只有他还保持着人类的模样。

    002三个字被贴在宁次手臂上,周围的人事物像滔滔江水。

    快速的,猛烈的,流淌而过。

    宁次唯一能够做到的,只有抓紧手里的苦无和卷轴。

    不要弄丢就好了。

    上一次的传送,还是记忆犹新。

    宁次明确的记得,自己从人类这个身份中抽离。

    可能是002真的优化了传送方案,至少现在,宁次感觉自己还能够被称之为人。

    尽管这大概率只是一个错觉。

    “你有梦想吗?”

    耳边传来低语,是宁次熟悉却又说不出来是谁的声音。

    “这是你的梦想吗?”

    声音还在继续,可宁次对这声音的感知只能停留在“熟悉”这一步。

    再往前,便是连欲望都没有的无尽深渊。

    他一定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此时却想不起来。

    不如说是,日向宁次,根本没有想起来的欲望。

    不光是对声音主人的,还是此刻的一切。

    还是人类,这个认知,也只是错觉罢了。

    “把你的梦想告诉我。”

    声音第三次说话,但仍然没有得到宁次的回答。

    它似乎有些恼羞成怒了:

    “快点,回答我。”

    宁次仍然保持沉默。

    现在的他大概是不能被称之为人的,他没有想法,没有欲望。

    对声音采取置之不理也只是因为,他没有回应其的欲望。

    “你会后悔的!”

    “为你今天愚蠢的决定!”

    声音消失不见,宁次却不感到后悔。

    身边滑过的画面,全都是作为日向宁次活着时的经历。

    刚才的声音,可能也是其中之一吧。

    宁次不感兴趣。

    他此刻缺少了“兴趣”。

    包括疑惑。

    人会在乎什么,取决于他想要什么。

    什么都不想要的人,也不会去在乎什么了。

    声音在抱怨恐吓之后,便是长长久久的寂静,直到宁次突然被什么东西砸到。

    “是他...杀死了琳...?”

    是少年人无奈又绝望的低语。

    “不不不...不是卡卡西杀死的!”

    “是那些将尾兽放到琳身体里的人,干的好事。”

    “这个世界一定是哪里出错!为什么英雄会在慰灵碑前哭泣?!”

    少年的声音顺着宁次的耳朵,一直流淌到宁次的灵魂深处。

    在哭泣的似乎不知有发出声音的少年。还有日向宁次。

    被剥夺了欲望的宁次,在此刻拥有了不属于自己的情绪。

    他突然就拥有了视野,看见撞上自己的是什么。

    穿着怪异的黑衣少年躲在草丛里。

    顺着少年的眼神看过去,是年龄相仿的另一位少年。

    他穿着忍者的衣服,身上还缠着白色的纱布,上面似乎还能看见斑驳血迹。

    白色的头发被小雨打湿,看起来好不狼狈。

    但白发少年却是静音的,宁次看得见他在哭泣,却听不见他的哭声。

    被宁次听见的,是一旁正在偷窥的,黑发少年的心声。

    两个灵魂在此刻一同哭泣,可哭泣的原因却各不相同。

    “我弄丢了我的护目镜。”

    “也弄丢了属于我的未来。”

    声音在变化,却依稀能出来声音的主人是谁。

    正是这里干着偷窥这种不正当行为的黑发少年。

    声音已然变成了青年人的模样。

    “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

    他表达着不满。

    宁次空荡荡的灵魂几乎全部被黑发青年的情绪占满。

    悔恨、不解...

    无助、绝望...

    人与人之间无法相互理解。

    可如果此刻不是人类,是否就能稍微理解一些了?

    宁次的手向前伸出黑白双色少年所在之处,只是像图片一样挂在宁次眼前,并非身临其境。

    那个世界似乎贴了膜。

    触感冰凉,却是柔软。

    可任凭宁次如何用力,都无法正正触及到世界之中,就连空气也不行。

    他无法真正触摸,这不是属于他的世间。

    就连作为风吹过,都做不到。

    可少年的情感愈发激烈,像碎碎念一样的声音还在持续,找不到尽头。

    什么是酸涩。

    宁次是有记忆的。

    站在父亲的坟墓前,看着自杀离世的母亲。

    所有话语都哽塞在喉咙处,一丁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看见昔日同伴被别的村的忍者欺负,腿骨粉碎性骨折不会忍术的他再也无法实现梦想。

    额头上的笼中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的身份。

    只是“日向分家”这一个身份,就能轻而易举的决定他的命运。

    他的一生。

    绝望在记忆中成为了常态。

    在最开始,他似乎还对自己的绝望有所怀疑。

    为什么分家人的命运在一开始就被定好,为什么被当作物品一样的分家人,会被称作“家人”?

    明明分家人在宗家人眼里,连人都不是。

    直到中忍考试那一天,宁次释然了。

    日足族长递过来了卷轴,说是上面写了父亲留给自己的话。

    那一年他十三岁,父亲在九年前就已经死去。

    为何时隔九年,他才终于收到了来自父亲的话?

    先前保管卷轴的又是谁?

    是日族族长。

    宁次记得当时抬头向上看时,日足族长眼里的坦荡。

    毫无疑问,日足是看过这枚卷轴里面的内容的。

    他是如何做到的?宁次不知道。

    这是什么?这什么都不是也可以什么都是。

    它可以是宗家对分家引以为豪的控制,也可以是分家在笼中鸟压迫下可以做出的唯一选择。

    他只知道,这确实是父亲留下来的卷轴。

    而其中内容,却是一个不得不死的日向分家人,对儿子的开导。

    绝望弥漫在整个卷轴中这是一种分家人才明白的绝望。

    那年,那日,那个男人,他别无选择。

    有的只是死路一条。

    他有着柔弱的妻子,年幼的儿子,却在此时被迫代替双胞胎哥哥赴死。

    原因无他,只是哥哥是宗家,而他,是分家。

    日差最后的愿望,倒是成了希望自己的儿子不要一辈子活在阴影之中。

    “我不是为了宗家而死。”

    “而是为了我唯一的哥哥。”

    “为了这个世界上,所有我爱的人。”

    绝望者的自娱自乐罢了。

    想要活下去,想要陪伴孩子长大,想要和妻子共度余生的父亲,在此刻除了死亡别无选择。

    他还记得自己的职责,他要好好教育孩子,将宁次培育成..至少是一个快乐的人。

    可绝望的情绪并不会因为日差的想法而消失,反而在困境中毫不犹豫的传递给下一代。

    绝望的树苗真正在宁次身体里得到了养料。

    似乎如何努力,这个世界都是一个死局。

    错的是他吗?

    黑发青年的声音将宁次的情绪带到了顶峰。

    “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

    冷汗顺着宁次的额头一路下滑,手上002所在的部位灼烧般疼痛。

    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

    有问题的是这个世界。

    宁次像被恶魔蛊惑住了一般,再次伸出手去。

    可这次,却没有被时间拒绝。

    服装怪异的黑发男孩冷着脸转身,那双黑色的眼睛正巧和白眼对视。

    对视?怎么可能,多半是错觉吧。

    处于不相同时空的人,又应该怎样对视?

    可那双眼睛,只是眨眼间的功夫,其中一只变成了紫色。

    旋涡徘徊在紫色眼睛之中,为对视者带来深不见底的恐惧。

    那是像长门的轮回眼一样的紫色。

    按到底只属于宇智波斑的紫色轮回眼

    再一次眨眼,又变回了黑色。

    宁次被一股怪力吸入眼前的时间,对黑发少年的怀疑徘徊在身体各处。

    粘腻湿润的触感油然而生,像是错觉,又像是不详带来的伴手礼。

    那是错觉吗?

    不,绝无可能。

    这双白眼...也可能看错。

    那怀疑不胫而走,像是被神秘力量强行压下。

    白眼...也会看错吗?

    所有疑惑被压制到了抽象的程度,变成紫色的物质从宁次身边溜走。

    什么东西消失了。

    像欲望一般,悄悄溜走了。

    现在的宁次只剩下了绝望和悲伤完完全全来自于神秘的黑发青年。

    ...

    “奶奶!”

    “猫变成人了!!!”

    少年的声音像正午的太阳,闪着光,散发着温暖万物的力量。

    猫怎么可能变成人?

    宁次正疑惑着所有失去的东西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瞬间,回到了宁次身体里。

    他重新变成了人类。

    活生生的人类。

    宁次缓缓睁开眼睛,首先感受到的,是腹部下面有什么在活动。

    暖融融的,似乎还长了毛。

    他无法判断自己是以什么状态掉下来的,但很明显,压到了什么。

    眼前是黑发少年,却和在时间判断上看见的少年不尽相同。

    那是狠厉阴暗的,在潮湿的角落里发烂发臭之人才有的表情。

    眼前这人,却像是...

    一直在晒太阳的漩涡鸣人。

    黑发少年后面,传出来了老太太的声音。

    “啊啦啦!还真是!”

    “猫咪变成人了。”

    一只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毛的猫咪,敏捷地从宁次身下探出脑袋,然后像一道白色闪电般迅速冲向一旁茂密的草丛之中。它那娇小灵活的身影眨眼间便消失在了草丛深处,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