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月后。
这一日,铅云压顶,寒风透骨,正午刚过,大雪铺天盖地的斜落下来。
天坑内,骆钦站在杨晋一身旁,正指导着杨晋一练习《青龙原经》中那套“天罡神功”,两人练习这套神功,已经整整一个月。
原来青龙写在经书中关于“天罡神功”的内容过于自谦,并没有将它真正的威力写在其中,是以杨晋一简单地认为这一招只能加速炼气入体。然而,这套功法是整部《青龙原经》中除了“万法”之外最重要的一环,炼气时同时运行这套功法,最终存入体内的真气至真至阳,经书中记载的其他功法在此基础上,也才能发挥出它们最大的威力,简单说来,这一招御能护体,攻能破敌,是一种极为高明的神功,尤其炼制后期,可轻松震飞近前敌人,而被神功震到的敌人,非死即伤,绝难保全。
杨晋一按照经文所述,一遍遍调息运气,待得他浑身上下一阵燥热,知道按照骆钦的描述,算是已经练成,就听后者道:“你看看自己有什么变化?”
杨晋一抬起双手仔细观察,发现浑身上下尽是淡黄色的氤氲,惊喜之中,又见天上的飘雪落在氤氲上时,嗤的一声就化作一团蒸汽消失在了眼前,忍不住闻道:“前辈,这便是天罡之气吗?”
骆钦点头笑道:“不错。你雏形已成,但要做到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地步,却还差得远。”他双臂微微一颤,浑身上下泛起一层淡淡的青光,“练至大成,天罡之气收放自如,亦可附于肤表不足半寸。”他将手伸至杨晋一面前,但见飘雪在即将落在对方掌心时,方才汽化消失。
杨晋一若有所悟,但却突然收势不练,骆钦不解,道:“怎不练了?”
杨晋一抬头望着漫天飞雪,道:“晚辈的母亲在十多年前被人害死,她死的那晚,也是冬天的第一场雪,过去我每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时,都会回去看望她,自从一年前我受伤,我已经连续两年没有去看过她了。”
骆钦凝眉道:“原本我该让你去的,但为了咱们中原往后不再受制于西海,这两年你便委屈一下。”说话间,二人听到身后有人走来,回头望去,“浪里翻”蒋义健步走来,恭敬道:“谷主,杨兄弟。”
他虽跟着骆钦学艺,却并不叫对方师父。
“有事吗?”
“血刀门在中州的香主来看杨兄弟了。”
杨晋一脱口叫道:“复大哥!”
骆钦点头道:“那你先去见他吧。”
杨晋一拱手抱拳,长揖在地,道:“谢谢前辈!”
他从栈道上狂奔下去,见复人九领着一个手下肃立在风雪中一动不动,见他从山上下来,复人九眼中神色激动非常,嘴巴微张着似在说着什么。
“大哥!”杨晋一远远叫了一声。
“晋一!”
杨晋一一愣,复大哥向来叫他“义弟”,怎今日换了个叫法,但念头一闪即逝,扑上前紧紧地牵住对方的双手,上下打量着对方,但见他一头黑发已经花白,想来这两年有许多事情要操心,道:“大哥,你老了不少。”
复人九眼眶微红,将他一把搂住,道:“白了几根头发算得了什么?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
两人时隔两年再见,期间杨晋一更被传身死大漠,令复人九心中焦苦至极,再见对方,恍如隔世,搂住杨晋一,激动地竟然有些发抖。杨晋一心中直叹自己这位义兄是性情中人,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他能如此激动,也足以说明他对自己的情谊深厚。
他叫来寒毒痊愈的乌鸦道长,又请复人九和那位手下来到谷中的一间酒楼坐下。说是酒楼,但实际上和谷外那些大城市里的相比,还是有不小的差距,四人入了店,杨晋一当即点上了好些酒菜,几人推杯换盏期间,杨晋一和复人九便将各自这两年的经历一一道来。
杨晋一对复人九为自己报仇一事感激非常;复人九为杨晋一“死而复生”而感到无比庆幸,兄弟二人久别重逢,千杯难醉,几人一直喝到了傍晚方才决定离开。乌鸦本要去结账,复人九一把将他和杨晋一拦下,吩咐自己手下结了账。
三人并肩踏在积雪上,耳旁除了风声,就是咯吱咯吱的踩雪声。
“我已经去过藤原城,替你祭拜过你母亲了。”复人九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杨晋一惊讶地回过头,怔道:“大哥,你……”
复人九侧着头朝他笑了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去。
杨晋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复人九重重磕了一个头,哽咽道:“谢谢大哥!”
复人九一步跨出,赶紧将他扶起来,道:“兄弟何必这样?”
两人相顾无言,杨晋一又道:“大哥,如今妖王脱逃,这边你往后切莫冒险再来了。”
乌鸦也道:“现在外面这么乱,的确应该少外出,以免招来麻烦。”
“用不着担心,从尧光州过来,沿途既有血刀门的据点,也有毒宫和妖焰谷的据点,安全得很。”复人九一手搂住杨晋一的肩头,另一手搂上乌鸦的肩膀,道:“难不成你们现在就要赶我走了吗?”
乌鸦挤出一丝苦笑,道:“不敢。”
杨晋一也摆手道:“不是,我巴不得让大哥在谷中多住几日。”
复人九哈哈一笑,道:“好,好得很。”三人喝酒都未用内力抵御,眼下乌鸦不胜酒力,与二人在一条岔路上分了手,回去歇息去了。
当天晚上,复人九在杨晋一的住所留宿,两人卧榻长谈,或许因为喝的酒太多,杨晋一早已醉意朦胧,没一会儿便就眼饧骨倦,沉沉睡去。而此时的屋外,骆钦悄无声息地立在一片黑暗中,默默地注视着这间屋里的动静。
天微微亮时,复人九推门而出,他手持一柄长枪,于积雪中舞动起来。
呼呼……
枪身四周裹着一团红色光彩,在复人九挺刺挑拨的动作中,发出一阵破空声响,端得是虎虎生威,一套枪法过后,已复人九为中心,周遭两丈范围内的积雪都被吹得不见了踪迹。
“好枪法!”
旁边院内传来“铁匠”荀良仁的声音,复人九赶忙收起长枪,回头抱拳道:“在下复人九,叨扰阁下好梦,实在抱歉。”
荀良仁眼中一亮,道:“你就是血刀门中州堂的香主?”他知道对方是杨晋一的义兄。
复人九道:“正是在下。”
“为何你不和其他血刀门人一般使刀,却要用枪?”
“在下习武之初,就是用枪,家中也有一套祖传的枪法,是以不愿舍弃。”
荀良仁“唔”了一声,点头道:“我认得一位使枪的高手,你想不想和对方切磋两招?”
“在下这点微末道行,不敢献丑。”
“什么献丑不献丑,既然是杨兄弟的朋友,便是我荀良仁的朋友,是朋友,就不必说这些套话。”
“啊?”复人九惊呼一声,“阁下……阁下就是‘铁匠’荀良仁?”
“如假包换。”
荀良仁呵呵一笑,拿起擎天锤在铁砧上使劲锤了一下,就听“咚”得一声闷响,声音远远荡开,震得附近屋檐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听到声音的杨晋一自睡梦中惊醒,发现复人九不在房中,跳下床冲出房门,但见对方正立于院中,心中长舒一口气,正要说话,就听住在旁边的荀良仁道:“杨兄弟,我见你这位大哥枪法高明,想让千羽和他过上两招,你看合适不合适?”
“合不合适要看大哥,小弟不能替他做主。”
复人九笑道:“荀兄有如此雅兴,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三哥,这么早就打铁作甚?”
几人望去,浪里翻蒋义先行到来,继而边千羽从另一个方向也来了,略有怨意,道:“大清早也不给弟弟们一个清静。”
“老八,快来,我给你介绍个人。”
边千羽听到这话,加快脚步,来到近前,荀良仁笑道:“这位复香主枪法高明,有一套祖传枪法,你不是嫌弃大家不懂枪法吗?三哥给你找个强手,让你过个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