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承义道:“小兄弟,我知道你维护剑宗,但你或许有所不知,这套剑法,若不是按剑招正确的顺序习练,是绝难练成的,稍有不慎,还有走火入魔的风险。”他瞥了一眼陈向权,“东方氏至今也只学得了前八招而已,小兄弟所学,却远超我等,要说没人教你,我却不太相信,只是小兄弟不肯与我们说,我们自也不会强求。”他叹息一口,“再说这剑招也非我东方氏的绝技,旁人学到,我们又如何埋怨人家?只是剑宗和那位高人前辈的关系势同水火,剑宗如何得到这套剑法,难免引人猜疑。”
杨晋一一听对方不相信自己,言语中尽是对剑宗的怀疑,当下眉头一凝,抱拳道:“前辈既然不信,晚辈纵是百口也莫辩。今日感谢您几位仗义执言,咱们后会有期罢!”冲对方抱拳,提着八玄向大门走去。
陈向权还想去追杨晋一,但眼下贵全被杀,不把杀人凶手抓住,自己回宗门要怎样交代?当下又和东方承义一方打在一起。
二楼那香灵门的女子叫道:“喂,大家为了帮你,你就这么走了麽?”
杨晋一回头,看了二楼女子一眼。
那慕容仙为了杀人而出手,两位东方氏的老前辈却是和那几位使者有着什么深仇大怨,他们虽然都说要帮自己,但终其原因,一方嗜杀成性,视人命如草芥;另一方为了报仇泄愤,全然不理自己让他们手下留情的请求,当下哼了一声,也不再理二楼的女子,径直出了酒楼。
三日后,清翡江。
江面既宽且缓,源头始自孔月雪山,终于东面入海口,绵延万里,是横穿中原四大州的一条生命纽带,江面上舳舻千里,百舸争流,热闹非常,也是寻常百姓日常出行和做生意的交通要道。
眼下,几十条货船排成一队,每条船都由岸上十余匹骡子牵引着,沿着江面缓缓向上游而行。江水平缓,岸上赶骡的汉子不时吆喝一声,又在虚空中甩响手中的鞭子,那些脚步缓下来的骡子立马加快了速度,船的船头微扬,再一次破浪而上。
杨晋一百无聊赖地坐在其中一条船的船头,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从金源城离开之后,他便一路向西,在贺兰城的渡口坐上了这条货船。
听船家说,他们这趟是去上游的临江城送货,这两天杨晋一跟随船家吃住在船上,偶尔帮着他们做点撑浆划水的小事,也算是体味了靠水吃饭的别样人生。他想等自己寻到爹,便和他重开一间镖局,或者,就来江上干这一行,再也不理江湖上的那些事情。
下午时分,当船经过柢城,江面上忽然飞过十来个修道之人。
杨晋一立在船头凝视着天上的这些人,见其中有两人是剑宗弟子的装束,另外几人却是中州其他门派的人物,没隔一会儿,这批人又折返回来,他们在货船队伍上方盘旋一阵,便落在了这批货船当头的那只船上。
船队当下停止前进,没一会儿,那几人便从前面的货船一个个跳到了后面杨晋一所在的货船上。
率先跳上这条货船的男子身材高大,脸上一道伤疤,满面虬髯,手持一柄连环刀,问船家道:“你是这条船的老板麽?”
老板见他模样吓人,害怕地点头道是。
“你们从哪里出发?要去哪里?”
“小的们从云教城出发,要去……要去临江城送货。”
“你也不要怕,我是江水帮帮主胡三江,”他扫视船上的杨晋一和几位伙计,又道:“有没有见过五个人,三个老的,两个小的?”
“没……没有。”
杨晋一心中一紧,暗想这些人难道在找东方承义一行人?这里人杀了东方氏的使者,剑宗定要将他们捉拿住再交给东方氏听候发落。
胡三江眉头凝起,又问:“你们这些人里,又有没有从三教城码头,贺兰城码头或者中州城码头上船的?”
三座城都是清翡江靠近中州一侧的江边城市,从中州出发的人,多数都是从这三个地方的码头登船赶路。
船老板支支吾吾,小心翼翼地看向杨晋一。
杨晋一不想他为难,抱拳道:“在下是从贺兰城码头上船的,不知胡帮主有什么需要吩咐的?”
胡三江对他上下打量,问道:“兄弟是哪里人?”
“藤原城人。”
“干麽不御剑而行,却要屈尊乘船?”
“小弟游历在外,追求随性惬意,乘船缓行,正好赏山玩水。”
“那这几日可去过金源城吗?”
听他这么说,杨晋一更加确定对方就是要找东方承义几人,正要开口说话,剑宗两人从前面的船上跃了过来,问道:“胡帮主,这条船上情况如何?”
“这位兄弟从贺兰城上船。”
两人望将过来,对杨晋一上下打量一眼,问道:“小兄弟看着眼熟,却不知高姓大名。”
“杨晋一。”
两人听到这三个字,其中一人刷的一下抽出长剑指住了杨晋一,道:“你是朴混峰的小师弟?”
杨晋一听对方称自己“小师弟”,心中大暖,可他们突然又用剑指着自己,不禁愕然,道:“师兄,你这是为何?”
江水帮的帮主大手一挥,其余人便将杨晋一围了个水泄不通,船家见状,赶紧与伙计躲到了船尾。
那人面色凝重,道:“你伙同香灵门妖女谋害赵师叔,害死几位东海来的使者,宗主师伯已经传书江湖,要将你抓回山门听候发落,如遇你反抗,杀无赦。”
“赵师叔……死了?”
杨晋一脑中“嗡”得一声响:“赵师叔她……被香灵门的慕容仙害死了吗?”听说又是慕容仙杀人,他心中震怒万分,目光变得犀利起来,厉声道:“你说赵师叔被谁害死?!”
那人长剑一横,与他争锋相对,喝道:“你和香灵门妖女慕容仙!”
杨晋一叫道:“你别冤枉我!”
“此话由陈师叔亲口与宗主及诸位长老陈述,难道你还想抵赖麽?”
“他……他说谎!”
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师兄神色严峻,语重心长道:“杨师弟,你若被冤枉,就和我们回去对质,是非曲直,宗主师伯和几位长老自有判断,真相大白之后,大家肯定会还你一个清白。”
持剑的那位师兄道:“庞师兄,他已经不是剑宗弟子,干麽再叫他'师弟'?”
庞师兄叹息一口,道:“你忘了凌白师兄说什么了?”
“他说'在外面遇见杨师弟,要以礼相待'。”
“还有呢?”
“他说'事情定有隐情,小师弟绝不会做这等错事'。”
杨晋一听得热泪盈眶。
“凌师兄都一直叫他'小师弟',难道我们却不叫?”
“是。”
那人犹豫着将剑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