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焚尸所里一片祥和,又度过了平静的一晚。
陆平安一打开房门,所有焚尸匠都眼巴巴的望着陆平安,他可是答应了今天请的。
“发哥,劳烦你到福满楼跑一趟,在那儿定三桌席面,咱们今天中午就在那儿吃了。”
陆平安此话一出,并没有想象中的欢呼雷动,反而都是狐疑的看着陆平安。
这福满楼可是码头上数一数二的馆子,比之前陆平安去过的和生居还要高一个档次。
听说那里一碗肉丝面都得一百五十文钱,这二十多个人去福满楼,没个十几二十两银子是不行的。
陆平安知道这是质疑自己的身价,他直接掏出来两锭十两的雪花银丢给陈升发。
众人一看立刻欢呼起来,能去福满楼这是这群贫苦的焚尸匠从来没敢想的,每天能填饱肚子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连四个值日官都露出了笑容,之前陆平安说请,他们还真没当回事,觉得陆平安也请不了多好的东西。
可这福满楼就不一样了,以他们的薪水这一年下来也舍不得去个一两回,主要是那儿东西实在是太贵了。
陆平安和四个值日官坐一桌,其余十九个焚尸匠分两桌坐。
酒菜一上来,那两桌就开始了疯抢,更是丢了筷子,直接下手。风卷残云,狼吞虎咽,杯盘狼藉,完全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架势。
看的店小二都目瞪口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在福满楼这么吃饭的。
也就陆平安这桌吃的还斯文些,常忠义作为焚尸所的头头,手下人这般做派,他都捂脸简直没眼看。
“平安兄弟,你就不该安排这么好的馆子,给这帮家伙吃这么好的东西,纯粹就是牛嚼牡丹糟践东西。”
李四拍着陆平安的肩膀,几杯酒下肚,也开始跟陆平安称兄道弟了。
常忠义低头喝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常头,是不是有话对兄弟说,这里又没什么外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陆平安主动开口,姿态放的还是很低的。
常忠义放下酒杯,先看了一眼陈升发,这才缓缓说道:“平安兄弟,是这样,我有一亲戚家里出了点邪门事,死了人又想留个尸骨做念想。你是咱们焚尸所里一钱焚尸官就想着请你帮个忙。”
陈升发是最先联络的陆平安,常忠义这么做就有点撬人墙角的意味了,多少是有点不地道。
“升发老弟,莫怪,主要是这事非平安兄弟去不可,老哥我是实在没办法了。”
之前他们还看陈升发和陆平安不顺眼,处处刁难排挤。现在知道这有本事的人,不能轻易得罪,要不然早晚有求于人的时候。
陆平安眉头一扬,“常头既然开这个口了,这面子我陆平安一定给。”
常忠义双手合十,连说了两声谢谢,“兄弟放心,这事绝不让你白干,事成之后给你这个数。”
看着常忠义伸出的两根手指头,并没多大感觉,而是他纯纯喜欢烧尸体抽奖励,钱不钱的无所谓。要是尸体很凶,那就更好了。
私下里焚尸这活不好干,碰到大凶的尸体那是相当危险,有时候丢命事小,有可能会造成灾难。
毕竟私下里可没有焚尸堂镇尸的神器摄魄灯可用,
要是没点本事,那就完全是拿命搏了。
所以大周律令是严禁民间私自焚尸的,违者会重惩。可亲人死了,不能全尸入土,给留点骨灰埋了也行啊,这就造成了民间焚尸的私火还是很盛行的。
陆平安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连尸体的情况都没问一句。在座的有竖大拇指的,夸赞陆平安艺高人胆大。也有人心里怕是觉得陆平安纯纯就是脑子有病。
只有陆平安没觉得自己有病,别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尸体,他跟看见美女似的,
还巴不得它越凶越好呢。
酒足饭饱之后,常忠义带着陆平安直接出发,事主家住十八里铺,沿着运河直走十八里路就到了。
走了一身汗,身上的酒劲也发散掉了,天黑前也到了地方。
这事主家姓王,死的人是王家的老太爷,快八十了。这王老太爷年轻的时候做过官,听说最高做过中书郎,五品的官职,在十八里铺也是有头有脸大户人家。
几个儿子虽然不争气,都没有做官,但也是有功名傍身的。等到孙儿这一辈有几人已经入了国子监读书,做官不是问题,王家的兴盛那是指日可待。
王老太爷做了几十年的官,到底弄了多少钱没人知道。可有道是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他就算不是主宰一方的大员,只要手里有权力,想不发财都难。
等陆平安来到王家,都被这宅子的气派给震惊了。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碧瓦朱甍,美轮美奂。
关键是人家里还有一座山和一片湖,湖中有船,山上有楼。果然有钱人的世界,穷人不懂。
常忠义和这王家沾点亲带点故,王老太爷过世后,这尸体异变,王家处处托亲戚找朋友,就找到了常忠义这儿。
偌大的王家此刻白衣白帽白灯笼,一路走过来遇到的人都步伐匆匆,面露惊恐之色,感觉上十分诡异。
管家领着陆平安两人一路兜兜转转,才见到了事主王世宏,过世的王家老太爷的长子。此刻的王世宏神情憔悴,两只眼睛熬的通红,显然已经被折磨了多日。
见陆平安身上挂着铜钱,王世宏很气的拱手道:“家父过世后金身遇了邪佞,搅得家里不得安宁,恳请小兄弟能够出手镇压,让我们完成葬礼,待事成之后王某必有重谢。”
“王员外气了,我就是干这活的,还是先带我去看看情况吧。”
陆平安的轻松,让王世宏满怀希冀,立刻带着二人到了王老太爷的灵堂前。
王老太爷的姿态让陆平安和常忠义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各种各样的尸体他们也算是见得多了,可王老太爷这样的他们还真没见过。
别的尸体就算再凶,也都是躺着的,可他倒好,直愣愣就站在在灵堂的棺材里,双手平举,显得诡异无比。
花白的头发凌乱无比,面容黢黑,寿衣也被烧焦了。
整个灵堂到处都是墨斗线、符纸、糯米之类的镇尸法术留下的痕迹,看上去十分的凌乱。
显然王家之前已经请了不止一个做法事的,甚至还有人尝试过焚化尸体。王老太爷如今还杵在那儿,毫无疑问他们都失败了。
“王员外,你是打算让我们平事呢,还是只焚尸呢?”
动手前总得先问清楚事主请自己过来的目的。
“还是焚尸吧。”
每个大户人家总有很多外人不知道的隐秘和丑闻,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总想着能遮掩多久就遮掩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