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无比熟悉的一剑之下,李原感觉到自己的渺小,感觉到自己的失败。
他很不想承认,他努力试图挡住这一剑。
剑一抬起,就被许难安给击飞。
当剑飞出去的刹那,李原觉得自己的手重如千钧,怎么也抬不起来。
身体好像被什么束缚住,脚步一点也挪动不了。
两只眼睛只能看着许难安的剑在自己的面前不断变大,最后停在了眉心的正前方。
输?
哪怕已经成为事实,李原都无法接受这件事。
他不肯承认自己输给了许难安,更不肯认输。
他很想大喊一声,一定是有人暗中出手帮了许难安一把。
可他更明显的知道,自己的身体动不了并不是被阵法封禁,而是自己害怕,自己动不了。
“大胆!”
“区区一个小道童,你居然偷学儒家经义,你是要当一个道贼,背叛我道庭吗?”
在许难安的剑停在李原眉上的前一刻,灵风高功大声喊了出来。
他只是想要找一个理由来唬住许难安,为李原找一个可以逃出生天重新一战的机会。
可许难安并没有给李原机会,他的剑稳稳停在了李原的眉前,在众人的注视之下。
道贼?
这两个字对于许难安来说,从来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也从来没吓到过他。
“我一定会制裁你,居然敢擅自偷学儒家经义,你就等死吧!”
这种时候,灵风高功也顾不得情面,更顾不得林元清和玄清真人的关注,他得要先逼迫对方放手。
只要找一个理由拿捏住对方就行。
“道典上可没有这么一个规矩,难道你灵风高功要重新颁布一条道典令条?”
许难安从小熟读各种书籍,这十多年来除了读书就是读书。
虽然林元清特别要求他读儒家的书,可身为道士,道士基本该读的书他都会读。
道庭只是不允许儒家和其他势力传道,但从未出过条例不允许读其他势力的书。
反而因为儒道每三百年就会有一场论道,为了知己知彼,道庭还会特意去买一些儒家的书回来研读,以期待从中找出儒家的错处。
这个方法还是从儒家学来的,儒家只要多读了几年书的书生,都会读道典,甚至用道典来驳斥道庭。
如果不去看儒家的书,就会一直挨打。
再加上道庭无为而治,给予底下各个道观足够的自由,除了欺师灭祖,人伦常规之外的事情从来不会多加约束。
灵风高功有些不爽,他今日已经被那小子呛好几回了。
“还不回来?”
愤怒的灵风高功被阵法压制,只能朝着李原发火。
堂堂一个大道观的黄冠,居然打不过一个还没有修行的乡下小子,实在丢人。
哪怕是封禁修为,也不应该输。
不止丢了他自己的脸面,还丢了灵风高功的脸,更丢了大道观的脸面。
特别还是在玄都观的真人见证之前输了,那就更堕大道观的名声。
李原却还沉浸在失败之中,对于外界的言语不闻不问,或者说是故意沉浸在其中,他不愿承受其中的痛苦。
“再比下去你会道心破碎!”
不知不觉中,脑海里闪过玄清真人的这句话,他开始有些后悔,他觉得自己的内心有什么东西在瓦解。
对方不过一个乡下小子,不仅拜了他,还是现学的剑法打败的他。
说是道心轰塌也不为过,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很难拿的起剑。
不……自己真的那么差吗?连一个乡下小子都打不过?
李原在自己的内心反复诘问,他的道心或许并没有他想的那般直接破碎,却在他反复犹豫,反复害怕,不断自我否认之中设置了一道枷锁。
久而久之,这道枷锁会自然而然的破碎李原的道心。
许难安收剑回身,对于打败了李原,甚至如玄清真人所说的那般在李原道心上留下一道裂缝,可他没有半点高兴。
不但没有高兴,反而还有些难过。
不因为别的,他那位父亲,在多年之前就是这样被人破了道心。
在最骄傲最光鲜亮丽的时候,也是最脆弱的时候,那位父亲破了道心。
反复困住自己上百年,最后落了一个郁郁而终的下场。
有时候,破了道心比直接杀掉对方还要难过。
如果可以,许难安更愿意直接杀了李原,可他打不过,就只能用上这种方法。
想来百年之前,那位父亲也是被这样击败的,真可怜。
许难安回到林元清的身边,也能看到林元清的神情恍惚。
当时所有人都没有发现那位父亲道心上的裂痕,只以为他是输了一场比斗的难过。
等到发现已经晚了,林元清用尽办法,也只是让那位父亲活的长了些。
这活的长,何尝不是在为难所有人?林元清有了希望又绝望,那位父亲活在无尽的痛苦里。
此时此刻,许难安莫名的同情起自家娘亲,那些难过只有她自己知道,才能在她脸上留下了从来不会笑,更没有多余情绪的表情吧……
“静心!”
院子里,响起玄清真人的声音,只见她一步踏出,已经来到李原的面前。
李原依旧发呆,站在原地不动,可以看见的是,他的手开始发抖,他的腿也在发抖。
对于玄清真人的到来,他根本没有发现。
“啪!”
玄清真人没有任何客气的一巴掌拍到李原的脸上,李原直接被打翻在地。
疼痛让他不得不从自我否认和不愿接受中挣脱,看向面前的玄清真人,他如同看到了一座不可翻越的高山,惶惶不可直视。
“他不过是仗着无为观的阵法,仗着多年打磨的身体,诸多算计赢了你一场而已,又有什么输不起的?”
“倘若此刻关了阵法,他再努力十年都比不上你!”
玄清真人的话一字一句的落在李原的心上。
他都知道这些,可有什么用?
正是因为对方不可能赢了自己,如今赢了他才难过的啊。
“当年太平真人不知输过多少人,连自己师弟都打不过,如今他成了太平真人,道家总领,你又可曾见过他的那位师弟?”
“如果他自怨自艾,如何能成为道家总领?这道庭的第一人!”
玄清真人说这话的时候,悄然无声之间用上了些许道法,让李原听了如同春风细雨。
而他就像那一块干涸的田,被春风细雨滋润,抓住了生命里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你觉得输给了他,丢了面子。”
“那我做保,你们来个十五年,二十年之约,到时候放开修为,你们两个人放对厮杀一场。”
“输了,你再自怨自艾好了,赢了,他不过就是你人生里的一块小石子,无关紧要之物!”
明明是义正言辞的教导,却在李秋水身上形成了一种别样的妩媚,照的李原神魂震颤。
这就是解救他出世间苦难的仙女吗?
李原咽下一口口水,慢慢从地上爬起,此刻他道心依旧蒙尘,却被另外一种东西给掩盖起来。
那种东西是李秋水的风情万种,也是玄清真人的不可亵玩。
这一张脸,从今天开始便会印刻在李原的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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