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跟我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陆念笑笑：“有话直说就好。”
陆爸爸再度叹气，大掌握住她的手：“念念，爸爸就是想告诉你，不论那个人是不是你哥，不论能不能找到阿年，我跟你妈都是一样对你。你永远都是爸爸最爱的女儿……”
不善言辞的中年男人，略有些生疏艰涩道：“念念，你不要多想。爸爸疼你，你妈……肯定也是一样的。”
这一刻，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陆念抿了抿唇，鼻尖突然涌上一股酸涩。
遮掩着眼眶里的潮湿，她低头把额头抵在陆爸爸手背上。
“我知道。”
声音沙哑，轻声说：“爸爸，我知道。”
*
没在病房待多久，陆念就准备出发了。
在陆爸爸殷切的期待中关上病房门，肩头上沉甸甸的。
轻吸口气，陆念提着行李箱准备离开。
一道穿着病号服的消瘦身影突然冲出来，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
那声音听得人牙酸，来人完全感觉不到疼一样，抱着她的腿哭着喊：“我记得你，你是纪医生的朋友。哥哥，我也是走投无路了，你帮帮我哥哥。”
陆念一愣，想后退却退不开。
也不知道来人这瘦得只剩骨头架子似的身体里，到底哪来这么大力气，勒着她的腿都有点疼。
“于秀秀。”
陆念拧眉：“你这是干嘛？有什么事情站起来说。”
“哥哥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
于秀秀哭得很可怜。
一段时间没见，她看起来状态更加不好。
眼睛红肿着，头发也乱糟糟的，哭着说：“哥哥，我们家已经知道错了。当时我爸妈也是没办法，我的病需要钱……那人有权有势，我们这样的普通人能怎么办呢？现在网上的人都在骂我们白眼狼，我爸妈也找不到可以打零工的地方……”
“哥哥，我知道你跟纪医生是好朋友，你帮帮我们好不好？”
她哀求道：“纪医生人那么好，那么善良，你让他原谅我们好不好？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生病的女孩本来就瘦脱了相，这段时间应该没休息好，憔悴得不像话。
看她哭求的样子，陆念却很难生出什么恻隐之心。
“你很可怜，你们家接受不了现在的待遇。”
她低着头问：“你想没想过，之前被你们红口白牙污蔑，纪医生经历了什么？你们家现在经历的事情，不过是他的九牛一毛。毕竟网友们都还残存着善意，不忍心为难一个病人。”
想起那天，纪青澜和他的车子被泼油漆的样子，陆念依然有止不住的酸涩愤怒。
眼眶泛红，努力挣脱束缚：“抱歉，我不能帮你，也不会帮你。我不会强求我朋友，原谅伤害过他的人。”
“可他现在已经没事了啊？”
于秀秀脱口道：“我都听说了，纪氏可有钱了。他有钱有势，为什么还要跟我们这些普通人过不去？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我们家有什么办法？”
说着，她哭得更厉害了：“哥哥，你知道我也不想的。我也很愧疚，我爸妈晚上被折磨得睡不着。我们只是没办法……我们这样的普通人，怎么跟有权势的人抗衡呢？”
“于秀秀，你已经成年了。现在是法治社会，有权有势不代表为所欲为。”
陆念皱眉：“青澜已经够仁慈了，起码没有追究你们造谣污蔑的法律责任。其他的，我帮不了。”
怎么可以帮不了呢？
于秀秀跪坐在地上，茫然掉眼泪。
那他们家该怎么办呢？
家境贫困，医院里的医生护士从前都很照顾她，不但对她和颜悦色，还会给她塞好吃的水果零食。
爸妈在外面打零工送外卖，很辛苦，但工头也会额外照顾，尽量给他们安排轻省高薪的活计。
一夜之间，一切都变了。
所有人都说他们是白眼狼，帮了也不懂感恩，好心做善事还要被他们倒打一耙，恨不能离他们家远远的。
父母接不到活，坐在病房里唉声叹气。
医生护士也冷着脸，公事公办地检查完身体就走。
他们真的错了吗？
他们只是没办法啊。
他们这样没本事的普通人，面对胁迫除了妥协，还能怎么办呢？
这是他们的错吗？
“我们也不想啊，这不是我们的本意。”
于秀秀喃喃道：“是那个女人，是她要我们这么做的。我们没想污蔑纪医生……哥哥，你相信我啊，我们家没有坏心的……”
没有坏心？
没有坏心却做坏事，更可恶。
陆念本来不想再浪费时间，听到她的话脚步微顿，问：“那个女人是谁？”
“我，我不知道她叫什么。”
于秀秀摇头：“她很漂亮，穿得特别气派，留着一头大波浪卷发。那天突然找上门，给我们一笔钱，说不按照她说的做，就让我爸妈赚不到钱。”
“我的病要花很多钱，我爸妈真的是没有办法。”
她又开始哭了：“哥哥，你跟纪医生求求情好吗？我们真的知道错了……找不到活干，我爸妈愁得不吃不喝……我快要交不起住院费了……”
陆念低头看着她：“还有呢？如果你真的后悔，就仔细想想。那个女人还有什么特征？”
“特征？她，她就是特别漂亮……每次都戴着眼镜和口罩，但一看就是个有钱的大美女。”
费力回想，于秀秀眼睛一亮：“噢对了，我想起来了！她右边耳朵上有两个耳洞！”
陆念心里“咯噔”一下。
漂亮，大卷发，右边打了两个耳洞。
她的脑海里闪过一道窈窕的身影，怎么都不敢相信。
木然抬手，在腰上比了比：“头发，是不是这么长？”
于秀秀用力点头：“对对对，哥哥你认识那个坏女人？”
陆念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她觉得自己肯定是哪里坏了，不然怎么越听越觉得，这个人是薛巧巧呢？
联系到那天她追出去，薛巧巧从医院里出来说她来买叶酸。
无数念头怀疑几乎让她窒息，陆念克制不住地想，为什么呢？
薛巧巧为什么要这么做？
真的是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