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大妈满脸狰狞,伸手往兜里一掏:“黑心医生,该死!”

    手上的东西径直砸过来。

    陆念瞳孔一缩:“小心!”

    站得太近了。

    来不及反应,只听“啪”一声。

    全场寂静中,一颗鸡蛋飞到纪青澜的额头上,蛋壳破碎,蛋清和蛋黄沿着他额头下滑,糊住镜片。

    纪青澜握紧了手掌,手背上浮起青筋。

    那张总是温和俊秀的脸,也沉了下来,眼底情绪浮动。

    “好,打得好!”

    在短暂震惊后,不知道谁欢呼一声。

    紧接着是痛快的狂欢:“就该砸这种黑心医生!”

    “人家救命的血汗钱也敢赚,砸死他!”

    群情激愤,不少人纷纷开始看手上提着什么。

    陆念瞳孔一缩,顾不上许多。

    抓着纪青澜的手腕急声:“走!”

    她抓着人,飞快挤出人群,一路跑到偏僻的角落。

    气喘吁吁停下,她才察觉纪青澜安静得过分。

    扭头看过去,青年眼睛上的鸡蛋清略有些风干,整个人透着狼狈,沉默不语的样子叫人不安。

    “青澜,你没事吧?”

    陆念着急,掏出湿巾帮他擦了擦。

    擦着擦着,鼻尖不知道怎么酸酸的,眼眶里溢出大颗大颗的泪珠:“青澜,没关系的,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隔着模糊的镜片,纪青澜看她一眼。

    她的眼睛红红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哭得这么厉害,还在小心帮他擦脸上的东西。

    真傻。

    有种酸涩饱胀的情绪在心口酝酿,纪青澜突然有点想笑。

    他也真的露出个温和的笑容,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跟想象中一样柔软:“别哭了,我没事。”

    接过湿巾,他仔仔细细把自己清理干净。

    “我没事。”

    他温声道:“这段时间,不太适合跟你见面。你不要再去找于秀秀了,注意安全。时间不早,先回去吧……这次我就不送你了。”

    陆念想说什么,对上他坚定的目光又说不出口。

    沉默着上了出租车,发了好一会儿呆。

    纪青澜明明是那么好的医生,为什么要遭遇这些呢?

    想到他被砸了鸡蛋的样子,心口就闷闷得疼。

    突然想起什么,陆念翻了翻。

    从侧口袋里找到于秀秀塞给她的纸条,上面字迹潦草:对不起,我不想这样做,可是有人给爸爸妈妈好多钱……我治病需要钱,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很多钱?

    所以,是有人刻意针对纪青澜。

    陆念抿紧了唇瓣,眼底闪过坚定。

    不管是谁,她都不会让纪青澜继续蒙受这种不白之冤。

    *

    出院后,陆念恢复工作,只能在下班时间继续调查。

    经过上次,于爸爸和于妈妈更警惕了些,她根本没办法再见到于秀秀。

    纪青澜也不见踪影,发信息询问只说一切都好。

    很快,周末到了。

    陆念一早就换上新衣服,赶到薛家,等待霍司州上门。

    薛家人显然都很激动,穿着簇新的衣服,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

    “听说巧巧男朋友可有钱了啊。”

    亲戚们凑在一起,艳羡道:“真的假的啊?阿年,你见过没?是不是那么厉害?那他长得怎么样啊?”

    “啊?是。”

    陆念回神,勉强笑道:“霍总人很帅,年轻有为。”

    薛家隆重地贴了喜庆贴纸,透着低调的喜气。

    陆念有些坐立难安。

    “来了来了!”

    欢呼声响起,七大姑八大姨们纷纷凑到阳台上看热闹,讨论声时不时传来。

    “嚯,这两辆车老贵了吧?叫什么巴……”

    “迈巴赫!有钱都买不到,起码这个数!哎呀呀,巧巧男朋友真有钱啊。”

    “巧巧这可是飞到金窝里了……那个是霍总?真高!一看就帅!”

    ……

    羡慕混杂着感慨,在讨论声中,薛爸爸薛妈妈满面笑容,看着人进门。

    薛巧巧脸上带着幸福得瑟,大包小包几乎堆满厅。

    “爸妈,这是司州。”

    薛家好歹也有一百四五十平的房子,在男人进来后莫名显得有些局促。

    修长高大的身形透着矜贵,一眼扫过来透着压迫力。

    所有人不自觉就放低了声音,心里开始紧张。

    “薛伯父,薛伯母。”

    目光从陆念身上掠过,黑眸平静。

    霍司州淡声道:“初次见面,我是霍司州。”

    “里面坐里面坐!”

    薛爸爸紧张得手都不知道放哪儿了。

    不像见未来女婿,更像见上司。

    干笑着打招呼,又一把把陆念抓过去:“霍总跟阿年很熟了,你们一起说说话……巧巧没有兄弟,阿年跟巧巧亲兄弟没有区别。”

    陆念心头一跳,冲着霍司州勉强露出笑容:“霍总。”

    尴尬至极。

    “嗯。”

    霍司州淡淡应声,脸上平静如常。

    “爸,这是干嘛?”

    薛巧巧忍不住皱眉。

    她巴不得把两个人彻底隔开,她爸怎么还把人往一块凑啊?

    这么好的日子,平白败坏心情。

    “阿年就是你亲兄弟,帮忙招待人嘛。”

    薛妈妈笑了声,压低声音:“我跟你爸没见过大世面,看到霍总紧张,万一给你丢人咋办?阿年不是在霍总手下工作?那肯定比我们有用。”

    薛巧巧张了张嘴,想抱怨又忍住了,眼底闪过不满。

    丢人!

    要不是怕这群亲戚丢人,怎么会轮得到陆念凑过来?

    陆念更觉得局促,坐在旁边说什么都不合适。

    偏偏薛爸爸薛妈妈拼命给她使眼色,她只能低头倒茶:“霍总,您喝茶。”

    接过茶水的一瞬间,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男人手指蹭过她的手背。

    心口狂跳,陆念飞快收手,生怕被人察觉到异样,埋着头不敢看他。

    茶杯握在掌心没喝,霍司州平静道:“不在公司,连茶水都不会倒了?”

    太浓又太热。

    冷淡的腔调带着嘲弄,陆念的脸上发热,更加窘迫。

    不想去看司州的目光,她放低了声音:“霍总您将就些……”

    普通人家泡茶,哪有那么多工序?开水冲泡,换到小茶壶里就不错了。

    霍司州不答,依然一口没碰。

    轻吸口气,想到这些年薛爸爸和薛妈妈对家里的照顾,陆念起身笑了下:“薛姨,霍总喝不惯浓茶,我去给他泡壶新的。”

    薛妈妈愣了下,脸上也露出点尴尬来:“好好,那霍……啊,司州,吃点水果。”

    “妈!”

    薛巧巧觉得丢人死了,忍不住道:“他不吃这些!”

    都什么东西啊,不是都让好好准备了吗?

    进口水果不会买吗?

    薛爸爸和薛妈妈局促对视,搓了搓手,干巴巴笑了两声。

    气氛更加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