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大殿内,只有顾楠略带些嘶哑的声音在回荡。

    “所以苏贵妃从头到尾都没有刺伤过先帝,是凤九川亲手杀了她。

    先帝受伤是因为还有另外一对人马杀上了山,射伤了先帝。”

    顾楠闭了闭眼,将自己从回忆中抽离出来,下意识转头看向萧彦。

    他的父亲亲手杀了他的母亲!

    这对萧彦来说,该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啊。

    如果可以,她永远都不想让他知道这些丑陋的,恶心的事。

    可她又不能不说出真相,不能眼睁睁看着凤九川和太皇太后联合做套,将先帝驾崩的罪名推到苏贵妃身上。

    然后再用这个借口逼萧彦自尽,甚至将来用这个借口逼皇帝退位。

    丝丝缕缕的怜惜从心底泛起,她忍不住湿了眼眶,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心。

    “阿彦。”

    萧彦五指并拢,将她的手紧紧包裹在掌心,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

    然后冲她轻轻摇摇头,低低的声音钻入她的耳朵。

    “我不在乎。”

    顾楠心头一缩,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得受过多少伤害,经历多少次的失望积攒,才能让他如此轻描淡写说出这四个字。

    她握紧他的手,与他并肩而立,看向凤九川的目光格外清冷。

    “你为了掩盖自己杀害苏贵妃的事实,所以喂我吃了药掩盖了我的记忆。

    昨日你跑去清河县见我,便是为了试探我是不是真的忘记了当年的事。

    你发现我真的不记得了,所以今日才敢如此有恃无恐地将一切都推到苏贵妃身上。

    可是你没想到,我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想起了所有的一切。”

    凤九川脸色铁青。

    这不可能。

    忘忧散是他精心研制多年才配出的药,在大梁为质期间,曾偷偷试用过数次。

    从没有一次失手过。

    怎么会在顾楠身上失效?

    凤九川来不及思考这些问题,黑着脸怒斥顾楠。

    “简直是一派胡言,没想到清河县主竟然是个善于编故事的人。

    这么精彩的故事都能编得出来,你不去酒楼当说书先生真是可惜了。”

    顾楠冷呵。

    “荆南国远在岭南,你要真心带着苏贵妃返回荆南,应该从京城一路向南。

    你们却出现在了晋州,你根本就没想过带她回荆南,不过是想哄骗苏贵妃找到前朝宝藏罢了。”

    凤九川瞳孔微缩,“胡说,我们去晋州,是因为她想在离开之前去看看孩子。”

    “那你们去看了吗?”

    “我.....”

    “你们没有。”顾楠眸光冰寒如刀,“那座山崖距离汾水并不远,如果你们想看阿彦,怎么可能见不到。”

    “你们根本就是为了前朝宝藏去的,然后当你发现先帝也追到了现场,知道不可能拿到宝藏了,所以你就毫不犹豫杀了苏贵妃。”

    凤九川腮边的肌肉抖了抖,“我没有。”

    “你有。”

    顾楠步步紧逼,“我当时就在现场,这一切都是我亲眼所见,你别以为我年纪小就不记得了。”

    “你那时候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了,说不定是你记错了呢。”

    凤九川脱口而出,话音一落,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顾楠冷笑,“这么说你承认当时确实在山崖上看到我了?”

    凤九川察觉到自己失言,神色狰狞一瞬,抿着嘴一言不发。

    顾楠深吸一口气,接着道:“你离开大梁,回到荆南国多年,从来没想过回来找过阿彦。

    便是如今想带阿彦回去,也不肯真心实意,反而用尽心机和手段来逼迫他。

    你真以为我们猜不到你的如意算盘吗?”

    凤九川神色悻悻,“本王唯一的目的就是想认回自己的儿子,这有什么错呢?”

    她上前一步,瞪着凤九川的目光满是火星子。

    “你设圈套让他众叛亲离,无非就是逼他放弃大梁,因为你害怕带他回到荆南国之后,仍然心系大梁。

    你担心他不能一心一意为荆南国效力,可你又没有别的选择,因为阿彦他是你唯一的骨肉,对吧?”

    话音一落,满座皆惊。

    所有人看向凤九川的目光都带着一抹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

    凤九川可是荆南国的亲王,是荆南国国君唯一的亲弟弟,且他长得温文尔雅,文质彬彬,想来必然是妻妾成群的。

    怎么可能会只有萧彦一个孩子?

    便是萧彦,也诧异又不解地看向顾楠。

    关于凤九川的消息,他早已经暗中让人调查,目前搜集回来的消息中,也并没有提及凤九川没有子嗣的消息。

    楠楠怎么知道的?

    顾楠对着凤九川难看到极点的脸呵呵一笑,在他愤怒的目光下,又抛出一件令人震惊的事。

    “当年在山崖上,先帝的确是想留你一命的,所以先帝的暗卫并没有射中你的要害,而是一箭直接射中了你的关键部位。”

    男人的关键部位?

    嗖嗖嗖!

    一时间,殿内所有的目光全都看向凤九川的下半身。

    想想又觉得既意外又在情理之中。

    正常一个男人,在面对给自己戴了绿帽子的男人时,大概都想阉了对方。

    何况先帝还是九五之尊。

    “你住口,再敢乱说一句,我杀了你。”

    凤九川被众人冒犯的目光刺激得几乎失去了理智,愤怒得犹如一只猛兽一般,胸膛剧烈起伏着,看向顾楠的目光满是杀意。

    萧彦上前将顾楠挡在身后,神色冷厉。

    “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凤九川对上他凛冽的寒眸,后背莫名一凉,神色悻悻放下拳头。

    顾楠从萧彦身后探出脑袋,大声道:“各位大臣都是聪慧之人。

    事到如今还不明白吗?这就是凌王为了破坏我大梁朝堂稳固特地设的圈套啊,大家千万不要上当。”

    “就是就是。”叶崇扬站出来热烈响应,“凌王越是采取这种阴谋手段,就说明阿彦对大梁的在乎。

    他想破坏这种在乎,就是在破坏我们大梁的朝堂,进而蚕食我大梁疆土啊。

    就算阿彦先帝血脉又能怎么样?他从小被太上皇教养长大,吃的是大梁的米,穿的是大梁的衣裳,他就是我们大梁人啊。

    各位要是信了凌王的邪,将阿彦赶出去,那才是在毁我大梁根基啊。

    一旦咱们大梁朝堂不稳,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大家想必都心知肚明啊。”

    一番话说得殿内众人脸色纷纷都变了。

    尤其是那些朝中老臣,愤怒的情绪完全被挑了起来。

    “可恶,差点就上了荆南国的当。”

    “咱们大梁不可没有摄政王啊。”

    “凌王其心可诛啊。”

    一片骂声中,凤九川额头青筋直跳,脸黑成了锅底。

    该死。

    明明万无一失的计划,怎么就失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