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月的话引得在场的人议论纷纷。

    “两个孟云裳,两个孟庆祥?”

    “不对啊,这小妇人说是这个人杀了她父亲孟庆祥,意思是孟秀才不是真的孟庆祥?”

    “不会吧?南烟县主的身份是假的,整半天爹的身份也是假的?”

    周围命妇们面面相觑,好奇心完全被勾了起来。

    在这一声声的议论声中,孟云裳惊慌地犹如掉入翻涌的江水中,不停地朝大理寺卿使眼色。

    大理寺卿虽然心中不满,可也知道不能让京兆府尹再审下去了。

    “这里是报国寺,何况还有许多夫人们奉太皇太后之命在此祈福。

    于大人在这里又是审命案,又是抓犯人的,恐怕不妥吧?若是因此影响了祈福,影响了大梁的国祚,于大人担得起这个罪过吗?”

    于大人胡子翘了翘,满脸嗤笑。

    “赵大人是不是觉得我后背有些弯了,好背锅?”

    大理寺卿皱眉不解,下意识看向于大人的后背。

    于大人已经上了五十,干瘪的小老头,后背确实有些弯了。

    但这和后背弯不弯有什么关系?

    于大人撇嘴。

    “不是赵大人先来这里审命案,抓犯人的吗?我只是临时接了桩案子,奈何凶手在赵大人这里。

    我也是没办法才追过来的,要说影响大梁国祚,也是赵大人你先影响国祚啊。

    这口锅赵大人别想扔给我,我年纪大了,背不动。”

    “你!”赵大人脸顿时就黑了。

    顾楠道:“既然赵大人已经开了先河,于大人尽管往下审吧。

    何况牵扯冒充皇室,冒充学子功名这样的大事,还是要当场审问清楚的好。

    各位夫人,你们觉得呢?”

    一众命妇们互相看了看。

    卫国公老夫人率先道:“摄政王妃所言有理,当场审问清楚,我等还能做个见证。

    至于祈福,待会儿我们回去再多写两篇经文供奉吧,想必佛祖不会怪罪我等。”

    主持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佛祖慈悲为怀,会理解施主们的诚心。”

    福惠大长公主犹豫了下,道:“既然如此,于大人你继续审吧。”

    大理寺卿给了孟云裳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孟云裳......

    于大人看向素月,“你说他杀了你父亲孟庆祥,有什么证据?”

    素月道:“民妇是湖州人士,家父孟庆祥是永德二十五年的秀才。

    永德二十六年,家父进京准备在京城的书院读书,继续考取功名。

    谁知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民妇这些年来一直在寻找父亲。

    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应天书院,却发现这里的孟秀才根本不是我父亲。”

    素月抬手指向孟庆祥,“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孟庆祥,而是一个当铺没有出师的学徒,是他,是他害了我父亲。

    大人,我有证人,还请大人传我的证人进来。”

    于大人点头,“好,传证人。”

    外面走进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身形佝偻,走得很慢。

    待众人看清他的面容时,顿时有不少人发出尖叫声。

    只见那人的脸上以及裸露在外面的脖子上覆盖着一层硬皮,左半边脸坑坑洼洼,泛着灰白色,那是烧伤的痕迹。

    一只眼睛紧闭萎缩,几乎与脸融在一起,只有另外一只眼睛还完好无损。

    男人进来后,慢吞吞地转动着脖子,恐怖的面容对上孟庆祥的脸,那只完好的眼睛陡然射出滔天的恨意。

    “赵三,你还认识我吗?”

    孟庆祥盯着他没受伤的右半边脸看了许久,瞳孔猛然一缩,突然啊了一声。

    双手摁在地上拼命往后退了几步,直到撞在床边。

    “你是......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我....我也不叫赵三。”

    男人喉间溢出舛舛的笑声,像是砂纸打磨石头一样,听得人头皮发麻。

    眼中却射出强烈的恨意,“我如今这副模样,你自然是不认得我的。

    但是你化成灰,我都认得你。”

    于大人问:“你刚才叫他赵三?你又是何人?”

    男人跪在地上行礼,“小人孙勇,他叫赵三,我们两个人都是晋州大玉祥当铺的学徒。”

    于大人皱眉,“晋州?你确定是晋州?本官来之前查阅过档案,孟秀才可是湖州人氏。

    孟秀才可是有功名的人,你若是敢胡乱指证,是要判刑的。”

    孙勇又发出沙哑的怪笑,朝着孟庆祥的方向狠狠吐了一口痰。

    “呸,杀人越货的东西,让你活了这么多年,真是便宜你了。”

    “大人,我们俩都是土生土长的晋州人,又一起进了大玉祥当学徒。

    赵三此人好吃懒做,眼高手低,有一日大朝奉不在,有人来当东西。

    他故意假扮朝奉,非说人拿来的东西是假的,将价格压得很低,还与人争吵起来。

    恰好大朝奉回来了,命他向人道歉,又因为他险些毁了大玉祥的名声,便准备将他赶出去。

    赵三又跪又求,大朝奉一时心软就放过了他,谁知这家伙却怀恨在心。

    当天夜里就把库房里的酒拿出来洒了,然后趁大家都在睡梦里,放了一把火把大玉祥烧了。”

    他指着自己脸上的烧伤,接着说:“那场大火烧了很久,整个当铺的人都烧死在里面了。

    我命大,侥幸从里面逃了出来,但也烧伤了脸。

    从火里逃出来的时候,恰好发现赵三抱着库房里的很多典当物在往外跑。

    小人当时起了贪心,就跟他一起也偷了几件典当物,和他一起跑了。

    那场火烧得太大,官府查得很严,我们在乞丐窝里藏了半个月。

    后来赵三说那些典当物不能在晋州出手,准备去京城,小人孤家寡人一个,又烧成这副鬼样子。

    晋州反正是没办法待了,倒不如跟着他一起去京城。

    就这样,他带着他闺女,我带着典当物,我们一起出发去京城。”

    于大人听到这里,打断了孙勇。

    “他闺女?你是说赵三还有个闺女?叫什么名字,年龄多大?”

    孙勇想了想,“赵大妮?还是赵青妮来着?对了,叫赵青妮。

    那时候我们往京城来的时候,她五六岁吧,到现在也有二十左右了。”

    于大人颔首,“在场这些人中,可有赵青妮?你仔细看看。”

    孙勇一只眼扫过在场所有的女眷,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孟云裳身上。

    孟云裳脸色苍白如纸,手指紧紧抠着地面,下意识往后缩去。

    孙勇盯着她看了好半晌,指着她道:“就是她,她就是赵青妮。”

    孟云裳破口大骂,“没长眼的东西,我是南烟县主,敢胡乱攀咬,我拔了你的舌头。”

    于大人一脸严肃,“你确定是她?可仔细看好了。”

    孙勇又仔细看了看,点头道:“我不会认错的,她小时候就是这副模样,没怎么变化。

    她就是赵三的亲闺女赵青妮,她左胳膊肘那里还有个圆形带锯齿的疤痕呢。

    那是捕兽夹留下的痕迹,你们要是不信,可以检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