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楠一把甩开萧彦的手,侧身坐在了靠近车窗的位置。

    “此处已经没有了外人,王爷不必再伪装。”

    虽然极力隐忍,但说出口的话还是带了些许颤音,流露出两分委屈之意。

    萧彦垂眸望着自己被甩开的手,那上面还残留着顾楠手上温软的触感。

    张了张嘴,沉声道:“没有伪装,我说过会护着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顾楠放在膝盖上的手颤了颤,心头涩然。

    很想问任何人里面也包括他吗?

    话在嘴边滚了滚,终究没有说出口。

    目光落在萧彦衣襟上的石楠花,忍不住开口道:

    “王爷还是将衣裳脱了吧,穿着绣花的衣裳,免得让朝臣嘲笑。”

    萧彦抿了抿嘴,低声道:“其实.....石楠花绣得很好看,昨日我说话不妥当,向你道歉。”

    顾楠愣了下,神色更是复杂。

    她不懂萧彦为何突然反复无常,明明昨日那般嫌弃这件衣裳,今日却又若无其事穿在身上。

    明明昨日对她那般冷淡,今日又仿佛那些冷淡从没发生过。

    越想心头觉得越委屈,低声道:“当初我嫁给谢恒之前,曾与他见过几面。

    他对我和颜悦色,言辞温和有礼,谁料成亲后却忽然变了一张脸。

    我一直不知道缘由,直到......”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想起那些百思不得其解,夜夜辗转反侧不得眠的夜里。

    她悄悄哭泣,不知打湿了多少枕头,白日里却还是费尽心思去讨谢恒欢心的,不由心头一酸,嘴角浮起一抹嘲弄。

    “直到后来,我才得知原来在我们之间,还有一个孟云裳存在,无论我如何努力,都是没用的。”

    她抬头看向萧肃,有些艰难地抿了抿嘴角,声音艰涩。

    “与王爷成亲前,我曾说过若是王爷有了其他心仪的女子,我......”

    萧彦眉头紧锁,急急打断她的话。

    “没有其他心仪的女子,没有。”

    顾楠心口一紧,终究还是忍不住将心头盘旋的问题问了出来。

    “那王爷为何会突然待我如此冷淡?”

    萧彦张了张嘴,眸中闪过痛苦的纠结。

    他该怎么向顾楠解释,说自己反复无常是怕爱上顾楠?

    说自己因为亲生父母的缘故,曾发誓一辈子不会沉溺情爱?

    可父皇和母妃做的那些事,他又怎么能说出口?

    紧紧攥了攥拳头,他垂眸,声音嘶哑。

    “对不起,我......这几日政务繁忙,确实冷落了你。

    以后不会了,更不会让任何人有借此嘲笑你的机会。”

    顾楠眼底的光芒一点点暗下来。

    萧彦没说实话,她知道。

    她想要的也不是萧彦的道歉。

    闭了闭眼,压下眼底的酸涩,淡淡嗯了一声,神情又恢复到平静温和的样子。

    “朝廷政务是大事,王爷尽管忙便是。”

    听出顾楠话中的平静疏离,萧彦嘴唇紧抿,攥了攥拳头,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马车回到王府,夫妻二人下了马车。

    刚一进门,平安急匆匆迎上来。

    “王爷让查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

    说罢一拍手,两个护卫拖着五花大绑的男人进来。

    看男人身上穿的衣裳,顾楠认出是府里的下人。

    平安道:“禀王爷王妃,此人是府里的花匠,平日里爱吃酒赌钱,前几日王妃制定了新家规,不许他们夜里吃酒赌钱。

    这人心中生恨,便将咱们王府的事传给了同乡玉兰。

    哦,就是那个太皇太后宫里的宫女,如今是谢世子的妾。”

    顾楠没料到此事竟然是这么传出去的。

    花匠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停求饶。

    “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求王爷王妃饶命啊。”

    萧彦冷声道:“拉下去,杖毙,然后把人送到文昌侯府。”

    文昌侯府。

    砰。

    孟云裳阴沉着脸摔了一套茶盏,尖声质问谢恒。

    “为什么要打我?为什么要逼我向顾楠道歉?我的脸面今日都丢尽了。”

    谢恒满目怒火,脸色比锅底还黑。

    “你没听出摄政王的意思吗?你要不道歉,明日我的差事就不保了。

    父亲已经不在了,我若再没了差事,谢家就完了,你知道吗?”

    越说心头怒火越高涨,忍不住埋怨孟云裳。

    “你和母亲也是,好好地招惹顾楠做什么?如今倒好,肉没吃着还惹一身腥。”

    “我招惹她?”孟云裳又委屈又生气,“这一切都是婆婆的主意,我不过就是配合婆婆,结果最后挨打的是我,道歉的也是我。”

    谢恒皱眉,“不然呢,难道还要让母亲去道歉不成?”

    孟云裳气得浑身颤抖。

    夫妻俩正互相埋怨,外面下人禀报。

    “摄政王府派人来送东西。”

    摄政王府?

    谢恒道:“让人进来吧。”

    两个护卫抬着一副担架进来,放在了地上,然后其中一人道:“奉王爷之命,来给谢世子和世子夫人送些东西。”

    说罢,拱拱手转身便离开了。

    “什么东西?”

    谢恒掀起担架上的白布,下面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他吓得手一抖,瘫坐在地上。

    孟云裳尖叫一声,吓得当场就吐了。

    刚刚醒来的淮阳郡主一睁眼,看到一副血肉模糊的尸体,吓得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屋子里顿时乱成了一团。

    谢恒盯着尸体发了会呆,突然一个激灵坐起来,大声道:“来人,把玉兰提来杖责二十。”

    夜幕降临时,萧彦回到了夫妻俩的新房。

    顾楠看到他愣了下,随即起身相迎。

    在距离他两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屈膝行礼。

    “王爷可用过晚饭了?”

    萧彦摇头,“回来和你一起吃。”

    顾楠笑了笑,吩咐如意摆饭。

    夫妻二人相对而坐,顾楠垂眸安静地吃着饭。

    萧彦却忽然间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安静,几次不停地抬头看顾楠。

    顾楠若有所觉,抬头笑盈盈地问:“饭菜若是不合王爷胃口,可以让厨房重做。”

    萧彦摇头,“没有,很合胃口。”

    顾楠放下碗筷,“合胃口便好,妾身吃完了,王爷慢用。”

    说罢,起身福了福身,径直进了内室。

    不大一会儿,内室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萧彦薄唇紧抿,缓缓放下筷子,进了内室。

    顾楠已经换了居家的衣裳,看到他进来,便起身走过来。

    “王爷还要去处理政务吗?需要妾身帮王爷更衣吗?”

    萧彦静静看着她,一言不发。

    顾楠手里捧着一身居家衣裳,笑得平静温和,就连嘴角的弧度都仿佛计算过一般。

    平静疏离,恭敬有礼,犹如成亲那晚一般疏离。

    却让他心头莫名堵得有些难受。

    他垂眸接过居家衣裳,“我自己来吧。”

    顿了顿,接着低声道:“今晚不去书房了,我....我以后都不会睡在书房了。”

    顾楠睫毛轻颤,后退一步,神色疏离。

    “偌大的王府都是王爷的,王爷要睡在哪里,不用特地同妾身交代。

    妾身让人帮王爷收拾软榻,王爷还有其他吩咐吗?”

    萧彦没忍住,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低声道:“顾楠,你别这样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