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楠板着小脸不肯往下说,瓮声瓮气回了一句。

    “殿下的恩情,我记住了,来日结草衔环,一定报答。”

    这是生气了?

    萧彦见她冷着小脸眉眼低垂,眉头皱了皱,语气缓和了两分。

    “本王的意思是你再做这种事之前,应该要和本王商量一下。”

    顾楠冷哼。

    你暗中布局不也没和我商量?

    赌气道:“我为什么要和殿下商量,你又不是我的谁。

    能让殿下费心思帮我和离,就已经是我修来的造化了,不敢多麻烦殿下。”

    空气忽然凝固了一瞬。

    萧彦被气笑了,“我不是你的谁?”

    他上前一步,逼近床榻,修长的手指挑起顾楠的下巴。

    眼尾上挑,眼底的笑泛着一丝邪魅。

    “你毕竟也算是我的人,若我准许你麻烦呢?”

    顾楠心口犹如闯进了小鹿,怦然乱跳。

    砰。

    一道清脆的声响砸在地上,格外刺耳。

    温嬷嬷站在门口,一脸错愕,脚下是一只套着蓝色布套的手炉。

    她听到了什么?

    是她开门的方式不对?

    温嬷嬷一脸呆滞地捡起手炉,果断退出去,准备关门再重新开一遍。

    “嬷嬷。”

    顾楠羞恼抬手打掉萧彦的手,连忙叫住温嬷嬷。

    “还请殿下出去,我要换衣裳了。”

    萧彦抬手轻轻摩挲了一下手背,上面还残留着顾楠拍过的余温。

    呵。

    这丫头看似温顺,实则长着利牙呢。

    跟个小猫似的,真气急了就敢伸手挠人。

    深深看了顾楠一眼,转身出去了。

    温嬷嬷上前服侍顾楠穿衣裳,一脸惊魂未定,神色恍惚。

    顾楠解开被扣错顺序的扣子,轻叹一声。

    “嬷嬷想问什么就问吧。”

    温嬷嬷松开手,小声问:“姑娘和摄政王你们....你们.....”

    她斟酌着用词,却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汇。

    毕竟在今日之前,姑娘都还是文昌侯府的世子夫人。

    摄政王和有夫之妇.....

    我的天啊,这要是让太后娘娘知道了,能打死摄政王啊。

    顾楠说了先前谢恒下药将她送给萧彦的事,神色艰涩。

    纵然她已经与谢恒和离,不爱谢恒了,但被自己的丈夫亲手送给别的男人,还意图捉奸在床,都是一件十分难过的事。

    “我的天哪。”温嬷嬷气得脸色发青,“怪不得姑娘一心要同谢恒和离呢。

    那样的人渣,真是委屈姑娘了。”

    温嬷嬷一脸心疼。

    顾楠扣好最后一颗扣子,笑了笑。

    “都过去了,如今我和离了,和谢家那些人再也没有关系了。”

    这话说出来的时候,一直积压在心口的郁气也吐了出来。

    她整个人一身轻松。

    温嬷嬷的眼神落在她的腹部,“那这孩子是......”

    顾楠略一迟疑。

    温嬷嬷浑身一颤,反应过来,“是王爷的?”

    顾楠轻轻点头。

    温嬷嬷惊呼一声,下一刻又惊慌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一副如遭雷击的模样。

    “我的天老爷啊,这要是让太后娘娘知道了,还不得.....”

    还不得怎么样?

    温嬷嬷想起秦太后素日的为人,一时间只剩下了茫然。

    “嬷嬷。”顾楠握住温嬷嬷的手,“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需要你的帮助。

    但我求你能帮我瞒住孩子的消息,好吗?”

    她一脸恳求看着温嬷嬷。

    温嬷嬷怔然半晌,叹了口气。

    “怪不得姑娘一直让奴婢瞒着你有孕的消息。”

    她先前以为顾楠肚子里的孩子是谢恒的,瞒着有孕的消息是怕不能和离。

    “太后娘娘既然把奴婢给了姑娘,奴婢的主子就只有姑娘一人,姑娘不让说的话,奴婢绝对不说。”

    顾楠松了口气,“多谢嬷嬷。”

    两人收拾好,外面便有内侍禀报。

    “县主仪仗准备好了,请县主移步。”

    冬日初晴。

    大道上厚厚的积雪堪堪清理出来,清脆的鸣锣声响起。

    不少百姓纷纷探出头来。

    只见街上一队侍卫鸣锣开道,后面两个侍卫各举着一把木仗。

    后面是一顶红罗绣宝相花伞,伞下是双马青漆马车。

    车前坐着两名侍女,各执青罗绣宝相花扇一柄。

    “这是哪位贵人出行?好威风啊。”

    “是朝廷新册封的清河县主,就是文昌侯府原来的世子夫人。”

    “哦,就是昨日闹得沸沸扬扬,和侯府世子和离的那位夫人啊。”

    “这位县主可了不得,咱们现在能有炭火取暖,可全是人家捐的呢。”

    不少百姓纷纷朝着顾楠的马车拜谢。

    也有一些男人忍不住撇嘴。

    “女子家人就该从一而终,因为一点事情就闹和离,简直闻所未闻。”

    话未说完,就被自家婆娘扭了耳朵扯回去。

    “合着就许你们男人休妻,不许我们女人反抗吗?”

    “看看人家清河县主,和离了又怎么样?还不是被封了县主,看看那仪仗,多威风啊。”

    “小心老娘哪日也与你和离,说不定以后也能过上飞黄腾达的生活。”

    街上不少女人一边骂着自家男人,一边用艳羡的目光看向顾楠的车驾。

    顾楠并不知道自己和离的事已经在民间闹得沸沸扬扬。

    车辇一路热热闹闹到了文昌侯府门口,便停了下来。

    顾楠没下车,掀开车帘扫了一眼文昌侯府的牌匾。

    吩咐温嬷嬷:“如意和如花素日都将东西收拾得很妥当,嬷嬷进去让她们点齐人手。

    抬上我的嫁妆,我们直接走吧。”

    她一步也不想再踏进文昌侯府。

    但她的嫁妆和她陪嫁来的下人,必须全都带走。

    温嬷嬷领命进去了。

    得到消息的谢恒疾步而来。

    不过一日未见,他整个人仿佛变了个模样。

    向来玉冠束发,仪表堂堂的公子,如今发髻散乱,眼下一片青黑,嘴唇干裂,身上的锦袍皱皱巴巴。

    还是昨日那一身衣裳。

    右手裹着厚厚的白布,上面隐隐还有血迹渗出。

    察觉到顾楠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谢恒的眼底泛起一丝光亮。

    顾楠还是关心他的。

    下一刻,顾楠就移开了目光,神情淡淡。

    谢恒怔怔望着她,眼底的光亮一点点黯下来。

    今日顾楠穿了一身县主的吉服,红色的织锦妆花缎子,绣着遍地缠枝芍药,让她整个人多了几分端庄矜贵之气。

    头上的发冠上镶着五颗拇指大小的东珠,每一颗都色泽明润,加上她皮肤白皙,容色昳丽,整个人明艳到令人移不开视线。

    谢恒攥了攥手,嘴唇轻颤,声音沙哑干涩。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