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你车里熏了什么香,味道怪怪的。”

    谢巧玉鼻子耸动,用力嗅了嗅,然后一脸嫌弃地掩着口鼻,打开了车窗。

    淮阳郡主脸色微变,斥责谢巧玉。

    “我这些日子一直休息不好,这可是张妈妈特地去买的上好安神香。”

    “哪里怪了?我闻着芳香馥郁,沁人心脾啊,你关上窗,香味都跑出去了,我还怎么提神?”

    起身又将车窗关上。

    谢巧玉连着被训两次,十分不高兴,一扭身子,背过身去生闷气了。

    淮阳郡主也没哄她,半靠着小几闭目养神。

    马车辘辘前行,顾楠不动声色往车门前挪了挪。

    悄悄将车门开了一点缝隙,外面清新的空气流进来,她心口隐隐作呕的感觉才退去两分。

    约莫半个时辰,报国寺到了。

    马车甫一停下,顾楠起身打开车门,刚要下车。

    谢巧玉从后面一把推开她,先一步下了马车。

    然后抱着路边的大树哇哇大吐。

    淮阳郡主满脸心疼,拍着谢巧玉的后背,“是不是吃坏了肚子?好好的吐什么啊?”

    谢巧玉吐的胆汁都快出来了,哭着道:“我也不知道啊,哕.....”

    淮阳郡主只得吩咐张妈妈去寺里借竹椅将人抬进去。

    一番折腾,自然也没心思再注意顾楠。

    顾楠自行带了如意和温嬷嬷进寺里。

    报国寺已经被禁军戒严,陆续有命妇们的马车到来。

    顾楠拿着文昌侯府的帖子,自有小沙弥带她们去分配好的房间。

    甫一进房,顾楠便再也坚持不住,吐得昏天暗地。

    如意急坏了,“怎么比昨日吐得还厉害呢,这可如何是好?

    要不我扶姑娘躺一会儿?”

    顾楠摆摆手,神色倦怠。

    “先帮我把这身衣裳换下来。”

    她闻着衣裳上熏到的香味,总觉得不舒服。

    如意连忙拿出干净的衣裳,服侍她从里到外都换了一遍。

    顾楠才觉得心口堵着的作呕感缓了下来。

    “姑娘若信得过奴婢,不如让奴婢把把脉?”

    温嬷嬷不知何时走过来,神色依旧平和从容。

    顾楠略一迟疑,将手递给了温嬷嬷。

    温嬷嬷将手搭上她的脉搏,眉峰微挑,又将目光落在不远处她刚换下来的衣裳上。

    顾楠心头微沉,先前心头的狐疑又一次涌上心头。

    “是不是我身上沾染的香料有问题?”

    温嬷嬷缓缓收回手,道:“姑娘应该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吧?

    顾楠点头。

    温嬷嬷接着说:“姑娘刚换下来的衣裳,沾染了少许麝香。

    麝香虽然是香料中常见的成分,但怀孕的妇人却万万不能沾染。

    因为麝香能让人兴奋,严重者会引起呕吐,更会刺激女子的胞宫,引发孕妇小产。”

    “小产?”如意脸色大变,紧张地一把握住顾楠的手。

    “我家姑娘她没事吧?小主子她.....”

    顾楠脸色泛白,重活一世,她已经万般小心,难道还是不能保住自己的孩子吗?

    前世那种孩子生生从体内流出来的痛感仿佛再次回来。

    她手心一片冰凉,满眼紧张地看着温嬷嬷。

    “嬷嬷......”

    温嬷嬷看出她的紧张,连忙道:“姑娘别怕,你身上沾染的麝香不多。

    我刚才把脉,暂时还没影响到胎儿,但以后切记不能再碰麝香了。

    不知姑娘身上的麝香是从哪里沾染来的?”

    如意道:“姑娘平日里不爱熏香,就是衣裳,也只熏平常的果子香。

    哪里会.....啊!我想到了,是郡主身上的香味,姑娘,这香是不是郡主身上熏的?”

    顾楠闭了闭眼,心头泛起的愤怒冲至四肢百骸,她不由攥紧了拳头。

    “不止衣裳上,马车上也有。”

    怪不得她一进马车,就觉得车里的香味怪异。

    重活一世,她还是低估了淮阳郡主的恶毒。

    如果不是萧彦恰好将温嬷嬷送来,又或者温嬷嬷再晚几日过来,她腹中的孩子可能真的保不住了。

    如意气得咬牙切齿,“怪不得她非要留姑娘在身边侍疾呢,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以侍疾的名义折腾姑娘,让姑娘身体虚弱,再日日熏着麝香,这.....”

    温嬷嬷淡声接口:“不出半月,姑娘必定小产。”

    顾楠身体轻颤,一想到险些再次失去孩子,她心底就一阵后怕,随之而来的是无边的狂怒。

    “姑娘,咱们去找她对质,老虔婆的心真狠啊。”如意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质问淮阳郡主。

    温嬷嬷摇头,“此举不妥,淮阳郡主完全可以推脱说不知道香料里有麝香的成分在。”

    “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就任由她继续欺负姑娘,以侍疾的名义害姑娘吗?”

    如意气得直跺脚。

    顾楠压了压泛红的眼圈,神色逐渐冷静下来。

    “将我们的计划提前到今夜,过了今夜,她不会再有心思让我侍疾。”

    “过了今夜,我要让她后悔莫及。”

    如意下意识看了一眼温嬷嬷,朝着顾楠挤挤眼睛。

    呀,姑娘怎么将这些都说给温嬷嬷听了呢?

    顾楠转头看向温嬷嬷。

    温嬷嬷跪在地上,神态恭谨。

    “出宫前,皇后娘娘交代过,奴婢既然认了姑娘做主子,未经姑娘允许,绝不会透露姑娘的任何事。”

    顾楠见她眼神从容,不由心中微动。

    “那就麻烦嬷嬷去打听看皇后娘娘来了没?我想过去当面向皇后娘娘谢恩。”

    温嬷嬷应下,退了出去。

    临出门的时候,还细心将顾楠换下来的衣裳带了出去。

    如意小声问:“姑娘,温嬷嬷能信得过吗?”

    顾楠苦笑,她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

    至少皇后娘娘和萧彦不会害她。

    温嬷嬷很快就回来了,“皇后娘娘凤驾已经到了,姑娘现在过去时间正合适。”

    顾楠重新梳妆,去了秦皇后住的院子。

    温嬷嬷显然已经向秦皇后请示过,她们一过去,门口守着的人便放行了。

    秦皇后住在报国寺最大的一处院子里,进院便是长长的抄手游廊。

    一进抄手游廊,迎面便看到萧彦从拐角处转过来。

    他穿着一袭绯红色宽袖长袍,束着黑色牛犀皮腰带,越发显得他眉目俊朗,尊贵优雅。

    一双丹凤眼在看到对面站着的顾楠时,眼尾上挑,勾出一抹浅浅笑意。

    目光触及她发红的眼眶时,笑容淡去,快步走上前来。

    裹挟些许寒风,声音微凉。

    “哭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