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楠的声音十分柔和,带着一股冷淡的气息。

    “我不同意!”

    热闹的唢呐声戛然而止。

    谢恒十分不悦,转头瞪向顾楠。

    却在看到顾楠的一瞬间,愣住了。

    顾楠一身大红色云锦长裙,腰间淡黄色的束腰上,用金线挑织着展翅欲飞的蝴蝶,衬得她纤腰盈盈不堪一握。

    她本就五官明艳,大红色一衬,更显得整个人高挑白皙,妩媚动人。

    顾楠原来这么好看的吗?

    相比之下,他身边一身大红嫁衣的孟云裳都黯然失色。

    谢恒看着顾楠,眸光微深。

    纵然昨日她吐了自己一身,心里终究还是在乎自己的吧。

    闹来闹去,顾楠无非就是想让他多宠爱几分吧?

    他虽然心里已经有了云裳,也不喜顾楠出身商户,满身铜臭。

    但她若是乖乖听话,他也不介意给她两分体面和疼爱。

    谢恒心中不悦散去两分,声音缓和。

    “夫人不同意云裳从正门进?”

    顾楠目光梭过谢恒那张俊美的脸,多少猜到了他的心思,不由觉得讽刺和恶心。

    谢恒口口声声说爱着孟云裳,却在面对她这个正室夫人时,还想分出几分疼爱。

    他的爱可真容易分散。

    讽刺的是前世自己看不穿谢恒俊美外表下的虚伪,竟然还费尽心思讨他欢心。

    谢恒,不配。

    她勾了勾唇角,不卑不亢道:

    “朝廷律令,为子嗣计,正妻同意者可娶平妻,但平妻在正妻面前需执妾礼。

    也就是说平妻在正妻面前就是妾的身份,既然是妾,怎可从侯府正门进去?”

    谢恒面露迟疑,顾楠说得不无道理。

    “恒郎。”

    袖子被人扯了扯,他转头看到心爱的女人正娇娇怯怯地看着自己。

    孟云裳察觉到谢恒眸光一直专注在顾楠身上,心中有些慌。

    顾楠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一身大红云锦长裙在阳光下是那般的娇艳耀眼。

    相比之下,她身上的红嫁衣黯然失色,成了个笑话一般。

    明明今日她才应该是最耀眼的新娘,顾楠穿成这般,分明就是故意给她难堪。

    此刻见谢恒看着自己的目光依然是化不开的柔情蜜意,心中方才松了口气。

    顾楠穿得再好看又如何,恒郎心中只有她一人。

    娇娇柔柔地提醒谢恒:“恒郎,你已经答应了人家从正门进的。”

    谢恒低声哄孟云裳,“既说定了是平妻,不管走正门还是侧门,侯府都不会有人看轻你的。”

    孟云裳握紧手里的团扇,眼底闪过一抹不甘。

    她为谢恒生下了长子,已经委屈自己做了平妻,怎么能从侧门被抬进去。

    她扯着谢恒的袖子,委委屈屈地红了眼眶。

    “不是我非要和恒郎争,平妻也是妻,朝廷法令也没有明确规定说平妻不能从正门进啊。

    我不是考虑自己,只是担心今儿若从侧门进了,怕来日影响瑞哥儿的运道。”

    提到儿子谢瑞,谢恒神色迟疑了。

    算命先生说瑞哥儿命格贵重,将来必定出人头地,能给文昌侯府带来三世好运。

    若是瑞哥儿运道被影响了.....

    他一时有些犹豫不决。

    顾楠没说话,看到陈力在人群中向她比了个手势。

    她微微勾了勾唇,向陈力点了点头。

    匆匆赶来的淮阳郡主看出了儿子的迟疑。

    她虽然不甚喜欢孟云裳,但也怕影响小孙儿的运道,因此红着眼将自己为孟云裳编造的身世又说了一遍。

    “好孩子,我知道你心中觉得不满,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啊。

    按道理,云裳与恒儿订亲在前,她应该是正妻才是。

    可恒儿爱重你,不忍你受委屈,又不能不履行与云裳的婚约,这才委屈云裳做了平妻。

    云裳已经退了一步,你就再退一步,让她从正门进来吧。

    算是我这个做婆婆的求你了,行吗?”

    淮阳郡主握着顾楠的手,满脸恳求。

    四周围观的百姓们纷纷议论起来。

    “怪不得谢世子要娶平妻呢,原来还有这番典故。”

    “一方是热孝进门的发妻,一方是自幼订亲的姑娘,确实左右为难啊。”

    “侯府怜惜孤女,又信重承诺,谢世子重情重义啊。”

    “要我说平妻该从正门进啊。”

    “是啊,该开正门。”

    众人纷纷响应淮阳郡主从正门入的提议。

    淮阳郡主眼底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谢恒暗暗松了口气,舆论站在他这边呢。

    孟云裳一扫刚才心头的不满,望着顾楠的目光充满了得意。

    恒郎和婆婆都站在她这边,顾楠不足为惧。

    顾楠心头一阵恶寒,被淮阳郡主颠倒黑白的本事气到了。

    她上前一步,一脸为难地说:“婆婆和世子这样说,可就冤枉我了,我并不是出于嫉妒才阻止孟氏从正门进。”

    淮阳郡主根本不信她的说辞。

    顾楠道:“我在热孝中嫁入侯府,为公公尽心守孝三年,上孝婆婆,下敬小姑。

    又将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让夫君可以安心在书院读书。

    顾楠自问没有任何对不起侯府的地方,如果世子坚持要她从正门进,便是打我的脸。”

    顾楠神色幽幽,“我的脸倒无所谓,最主要的是世子的前程要紧。

    正妻无过错,世子却让平妻从正门进,不管多么情有可原,终究会被人指责。

    世子刚出孝期,正等待朝廷选官,若是在这个当口被御史弹劾行事荒唐.....”

    顾楠点到为止,侧身往旁边站了站。

    “如果世子无惧,坚持从正门进,顾楠无话可说。”

    谢恒被她惊出一身冷汗。

    是啊,正妻无错,他坚持娶平妻,尚且能用正妻贤惠来做借口遮掩。

    但若平妻从正门入的话,那便是打脸无错的正妻,御史可以扣他一顶行事荒唐,内帷不修的帽子。

    若因此影响了他的选官,那就得不偿失了。

    谢恒瞬间有了决断,一把扯住孟云裳。

    “不,从侧门进。”

    顾楠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果然,在谢恒心里,他的前程是最重要的。

    纵然他再爱孟云裳,也不会让孟云裳影响到他的前途。

    孟云裳眼底闪过一抹不甘。

    就差一点,她就要迈进去了呢。

    她明白谢恒在顾忌什么,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

    脸上露出一抹善解人意的笑,眼角却泛着一抹委屈,柔声道:

    “我一切都听恒郎的,恒郎说从侧门进,我便从侧门进。”

    谢恒一脸感动,握着她的手低声许诺。

    “你放心,我心里只爱你一人,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恒郎。”

    得了心上人的保证,孟云裳委屈散尽,感动地偎依进谢恒怀里,眼角得意地看向顾楠。

    却发现顾楠抬眼看向前方,连个眼风都没给她。

    孟云裳悻悻地垂下眼眸,跟着谢恒走向侧门。

    她提起裙摆,准备用最完美的仪态迈进去。

    脚抬到一半,就听到一道声音。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