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巴斯市中心,有一座占地数万平方米的圣多思监狱。
这座由古修道院改建而成的监狱,从外观看起来与周围的环境并没有什么两样。
它和世界上其他国家和地区的监狱,曾经也没什么不同。
时间来到2002年,波国政府由于缺乏资金来对这座设施简陋的监狱进行改建,而且面临着警力严重短缺的困境,导致无法对数量众多的犯人实施有效的监管。
在这种情况下,波国政府做出了一个看似简便却充满极大风险的决定撤走驻扎在该监狱的几百名狱警,并宣告这里从今往后,由在押的3000多名囚犯们进行自治。
没错,让穷凶极恶的重刑犯们自己照顾自己,生活物资、食物来源以及其他所有的一切,都将由他们自己负责。
(这甩手掌柜当得,就连“有事找我孩子他爸去”的周大小姐都得自愧不如。)
从那时起,这座监狱开始了它的自由进化之路。
起初这里很混乱。
毕竟水泥地里是长不出粮食的。
这些因为犯下重罪而身陷囹圄的好汉们,谁都不是省油的灯,出于对吃好喝好的渴望,杀了个人仰马翻血流成河。
大家都是出来混的,谁又不是谁的谁,凭什么我要听你的?
时不时的,就会有人无声无息的从下水道里消失。
直到两年后,身背十四起命案被判入狱230年的维克多前来报到,才终结了这里的混乱。
这位曾经的黑帮大胖子,凭借过去在黑色世界里游走多年的丰富经验和雷霆手段,通过征战和收买人心,迅速接管了监狱中的权力真空。
之后又了用十二年的时间,把这座原来用来关押他的监狱,经营成了一个独立王国。
为了方便管理,他根据基础设施、房子质量的不同,把整座监狱的牢房划分成了八个区域。
他又根据囚犯们所犯下的罪行,给他们在监狱里安排相应的工作。
现在这座监狱里没有警卫时刻巡逻的身影,也没有统一身穿囚服的服刑犯人,甚至就连牢房的窗户上,都看不到在其他监狱里的金属栅栏。
这里面不但有热闹非凡的儿童游乐园,物品齐全的超市,烟火气十足的饭店,时尚的理发店,甚至还有一家看似温馨的宾馆。
监狱仅有的高墙和正门彰显着它的边界,平日里狱卒也只是在清晨点名,只有在发生谋杀、暴乱等重大暴力事件时才会进入监狱。
囚犯们在其中能够相对自由地走动,参与各种各样的活动,甚至还有机会住上仿若酒店般舒适的房间。
监狱内的大部分事务都由犯人们自发管理,市场里摊位罗列,餐馆中香气四溢,理发店内剪刀飞舞……
这里还允许家人们与犯人一同居住。
那些因为男人入狱在外面活不下去的女人们经过申请之后,可以搬进监狱里和男人住在一起。
男人们努力赚钱养家,那些在监狱里出生或者长大的孩子们在街道上嬉笑玩耍。
2017年1月5日
一百多名全副武装的职业军人闯进这座监狱,将维克多从他的独立王国里带走。
没有闹出人命,所有躺在地上的犯人要么大腿中枪,要么手臂脱臼。
这群收钱办事的大兵们,收到的指令是断手断脚。
毒贩也好瘾君子也好,毕竟是人,打断手脚扔出监狱就行了。
至于他们能不能活着见到今天晚上的月亮,那就得看圣多斯想不想让他们去天堂报到了。
“萨拉上校,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维克多从初时的狂妄和震惊中冷静下来,开始审视自己当下的处境。
大兵们闯进监狱,而不是通过文人官府按照正常程序来提人,显然并不是要带他转到其他监狱关押的。
他一个终生无望再活在自由阳光下的人,他们既没有蒙上他的眼睛,也没有铐上他的手脚,那么还能带他去哪里呢?
答案或许只剩下一个。
见戴着墨镜的冷酷大叔没有理会他的问题,他开始慌了。
过去四十多年的往事,从有记忆开始,一幕幕跳跃着滚动着从脑海里飘过。
家乡波托西的废弃矿坑里埋着他的父亲,亚马逊河带走了他的母亲和弟弟,拉巴斯的贫民窟夺走了他的兄弟和老婆孩子。
今天,就是自己和他们相聚的时候了。
装甲车队径直穿过拉巴斯市区,在市郊的一处三岔路口停下。
冷酷的萨拉上校从枪套里拔出手枪,在手上把玩着,淡淡的说道:“维克多,你肮脏的人生还有最后的一句话时间。”
维克多脸上所有的复杂情绪,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忽然又重新恢复平静。
他垂着头,想了很久,很久,缓缓说出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
“在我卧室床下有一处暗格,暗格里有两个保险箱,里面有200万美元,我所有的积蓄都在里面了,等我死了以后,你拿一个,另一个…如果可以的话,请你以你自己的名义,帮我捐给修道院里的孤儿。”
“哦?”
墨镜下的眉毛轻轻一挑,似乎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
沉默了片刻,萨拉上校拍了拍司机的椅背:
“向左走。”
同样戴着大墨镜的司机瞟了一眼后视里,靠着椅背双手抱着头,面露坦然微笑的维克多,心说你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天堂在左,玻利维亚向右。
维克多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一路向西。
四十多分钟后,武装车队在郊外的一处农庄前停下。
四周围正在巡逻的小队,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安保配置,还有空中盘旋着的数架小型无人机,每一处细节都在表明,这是一处戒备森严的堡垒。
维克多被带进庄园,带到花园的草地上。
三位只穿着沙滩裤,光着脚的东方年轻人,正围着一个烧烤架子边吃肉边喝酒。
那位身材高大些的年轻人,等萨拉上校带着维克多走到近前,微笑说道:“释放无限光明的是人心,制造无边黑暗的也是人心,光明和黑暗交织着,厮杀着,这就是我们为之眷恋而又万般无奈的人世间。”
杨泽笑了笑,问道:“我背得对吗?维克多·雨果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