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们听说了吗?前两天东大桥又出了车祸,那场面可真惨啊,一家四口全没了。”
“怎么又出车祸了,我看新闻上不是上个星期才出了一起的么?”
“不知道……东大桥那边又没什么弯道,车流量也少,偏偏最近就总是出车祸,过年到现在都已经好几起了。”
“啧,这个我懂!大惊小怪的,灵异事件而已嘛。”
“神经……”
“……”
…
二月。
下了不少的雪覆盖了整个学校操场,放眼望去皑皑一片,冷风从西北方直吹东南。
高二4班。
前来报名的学生聚在教室角落,饶有兴致谈论着这个寒假遇到的趣事。
偶有几位同学坐在座位上,埋头奋笔疾书,赶着未完成的寒假作业。
“诶,讲真的!给你们认真说一下。”
“我听说啊,这事好像真的有点诡异,我有个亲戚不是也在那边出车祸了吗?我跟我妈去医院看望她的时候。”
“我的天……整张脸都没了!我看着就不像车祸能发生的,倒是有些像……”
“像什么?”
“就像有什么东西,把她脸给啃了一样……”
咯吱~
此时突兀的门口传来一声轻响,将少数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视野里。
他们只见一个头顶针织帽,戴着深黑口罩,穿着厚重大棉袄,着浅绿加绒休闲裤,踩白色板鞋……几乎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少年坐着轮椅。
用手推动着身下轮毂。
慢悠悠驶了进来……
没人认识他。
就像没人知道他为什么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似的,毕竟今天气温好像并没有这么冷。
“嗯?你们认识这是谁么?”
“不知道,该不会走错班级了吧……”
刚刚在角落讨论车祸事件的那群学生,小声议论嘀咕道。
少年没有理会这些目光。
他只是自顾自移动着轮椅,来到了个身边较为人少的座位停下,仿佛在思考着怎样该把原本的座椅拿开。
然后将自己的轮椅给塞进去。
“等等!我好像见过他。”有个男生忽地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小声对身旁同伴说道。
“我前段时间去我二舅家拜年时候,貌似就有看到过他,他那时候也是像这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你二舅?他是你亲戚?”
“不是……我二舅是精神病医生,这个男生当时好像是得了精神病,去我二舅家里拿药的,是我二舅的病人。”
“你的意思是,他还有精神病?他得的是什么病,会有暴力倾向乱打人吗?”
“嘶,该不会他的腿就是……”
说话的男生闻言摇了摇头。
他看向了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回忆着继续说道:“不清楚,我只记得貌似是他总认为他妈出了轨,还是他认为他爸劈了腿……”
“……我去,这关系这么复杂的吗?”
“真悲惨……等等!他该不会是咱们班新转来的同学吧?”
…
没有在意那些低声议论。
白恩只是抚摸着自己身下轮椅,看着座位被椅子挡住的位置若有所思。
周围的空隙比他想象中要窄些。
想了想。
他决定用力推动轮椅,然后朝那把椅子撞去,一点点将其给撞开,好让自己有一个座位。
嘎吱,嘎吱……
轮椅碰撞椅子的动静吸引了不少同学目光,刚才正商讨白恩的几人相互对视一眼,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帮他。
兴许是思考过后觉得精神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既然都来到了学校,那应该没什么问题。
于是,有人探头朝白恩问话:“你好同学,需要帮忙吗?”
只不过……
空气在问话后,却陷入格外的沉寂。
白恩没有给予哪怕一个字的回复,仍旧在自顾自挪着自己的桌椅。
这使说话的同学不禁一愣。
“是我声音太小了没听见?”
“咳咳……同学你好!你是咱们班新来的插班生么?我过来帮你吧!”
沉寂,
依旧……
有人似乎看出了不对劲,用手扯了扯那人衣角,小声嘀咕道:“他应该是听见了,但是不想理你。”
“不想理我?”
“或许是你长得不太友善?”
“什么呀,我不是在好心询问要不要帮助嘛。”
“你刚刚不是说他去你二舅家拿药吗?可能……他的病和不爱说话有关?”
“不知道,真是个怪人……”
“……”
提出帮忙的同学见白恩没有半点反应,所幸也不再自讨没趣。
班级上其他人虽然对新到来的白恩有些好奇,不过因为后者坐轮椅的缘故,他们怕一直盯着对方看,会伤对方的自尊心。
从而也都渐渐收回了目光。
…
屋外的雪又开始飘落了……
蕴含着寒气的雪花在空中宛如洁白鹅毛,落在这片本就被染得洁白的地面。
安顿好自己的白恩。
目光扫过这个慢慢变得热闹的班级。
他的睫毛垂了下来,然后看向刚才震动了两下的手机。
那是母亲发来的消息。
“小恩,我看了天气预报,上面说一会儿还会下场大雪,放学后你乖乖在教室等我哈,我来接你……”
语句很温柔,也很温暖。
但白恩仅仅看了屏幕几秒,就面无表情地关掉手机,缩了缩脖子,试图将自己的脸埋得更深些。
望着那群正围在一起聊天的陌生同学,他的内心毫无波澜。
毕竟这一切对他来说。
……都是假的。
全部,
是假的……
无论是这个班级,亦或者是这些所谓的同学。
他拒绝接触其他人,就像他拒绝接触那个“陌生的家”一样。
是的,陌生的家。
三年前……
他眼睁睁看见天空中,一枚巨大的血色眼珠从云雾中翻出,世界瞬间犹如换上血红色的滤镜。
四周仿佛末日降临。
仅仅几秒,地面开始剧烈晃动。
紧接着鳞次栉比的大厦,在白恩眼前轰然倒塌!
他被硬生生埋在废墟里度过了七日。
这双腿。
也是在那个时候废掉的。
然而就当他恢复一些,坐在轮椅上从医院被推出时。
他发现那场“地震”却消失了……
它从所有人的记忆中消失,末日下倒塌成为废墟的大楼宛如梦境,整座城市都变成了原本的模样。
没有人记得那场地震。
大家记忆里似乎都没了这件事情。
甚至于白恩双腿的残疾,也都被大家说成是他小时候发了场严重高烧,烧到了脑神经才导致的意外。
而且诡异的是,不仅是地震。
那天之后,连他的家也变了……
白恩分明记得自己的家庭并不美满,父母因意外早早离世,在他上面有个姐姐,由姐姐把他给拉扯长大。
但那天去医院看望他的。
却是一对自称为他父母的陌生男女……
“小恩,感觉恢复得怎么样?”
“是妈对不起你,不该留你一个人在家……”
“没事……小恩你不用伤心,不就是一双腿嘛,有爸在,爸能养你一辈子!”
“……”
那天。
白恩看着陌生男女在他面前哭哭啼啼,他只能愣愣躺在病床上,给予医生一个疑惑的眼神。
这两人哪位啊?
“他们?”
“他们是你父母啊。”
然而,无论是谁。
给到白恩的都是这个答案。
记忆中的破碎家庭消失了,唯一的姐姐也如同人间蒸发般从所有人记忆中消失,没有见过的中年男女,摇身一变成了自己的父母。
高烧,忘了爹娘?
并且还在脑子里虚构了一个把自己从小拉扯大的姐姐?
“地震”这事因为高烧还能勉强说过去……
可在储存在脑海里十多年的家庭记忆,还继续用高烧来解释?
白恩不相信。
准确来讲是他无法接受。
所以他试探性将自己的疑惑,还有记忆中的姐姐,连同曾那看见过世界末日景象的事情告诉医生。
然后。
他达到出院标准那天。
反手就被塞进了精神病院里……
三年时间来,他被所谓医生进行数不清的精神疏导,吃了不少有助治疗的药,还有听过许多快要记不清,但大致内容相同的话。
医生告诉他,他是个独生子,不存在还有个姐姐这种事情……并且没有末日,天上也没有大眼珠子,那只是电视里存在的东西。
告诉他倘若真末日了,为什么大家还能好端端地活着?
并且让他看了无数那对男女是自己父母的证据——例如全家福照片,还有他小时候家庭琐事拍下来的小视频。
“众所周知,视频是不可以p的,所以这些都是真的。”医生这样对他说道。
“可是……在那个时候,像素好像没那么高吧?”
“现在科技很发达,为了让你看得更清楚,能够更快地想起来,所以我们专人找人做了技术恢复。”
“我能看原片吗?”
“不能,因为要节约用钱,所以我们请来的技术人员技术不行,做的时候忘了备份,原片已经没了。”
“嗯……”
直到半年前。
他无法忍受再吃那些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被迫向医生表现出自己已经接受了这一切后,医生才在他病历上写下“有所好转,批准出院”。
…
思绪稳下。
白恩感受着周边无比真实的一切,有的时候他也会怀疑,自己记忆力的那些东西,是否真是假的。
“所以。”
“我真是生病了么……”
可刚有这个念头,白恩就总不自觉地抬起目光,缓缓移向视野中偏右上角的位置。
在那里。
他视线终点是天花板的墙角……
而在所有人都只能看见天花板墙角的那里,他却看见了其它东西。
那是自三年前莫名出现的。
一串诡异的文字说明。
玩家:白恩
账号加载中(破解版):99.98%……
他不明白。
如果现在这个世界是真的,那他看见的这个,又算作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