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怀丰吃不吃饭，李杨是没心思关注了。
因为团队，又开始给他上猛药。
他的异变程度却并没有像预料中那样迎来增长，反倒是原本大幅消弭的“瘾”有复发的迹象。
看着李杨身上逐渐浓郁的红斑，团队紧急叫停。
不过，李杨倒是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相对于自己摸索的时候，这种感觉影响不大。
而就在这时，赵怀丰兴奋的来找李杨，告知他上头批了他的申请。
闻言，李杨的神色略有复杂。
他和柳竹的感情，本就来的莫名其妙。
这么长时间的分隔，不知道还能余留几分。
也许，这次的见面，未必能得到想要的印证。
倒是有些羁绊，很可能要斩断当场了。
“有关你的情况，我已经和那小女娃提及了。”
“你直接去就行，不用做什么遮掩。”
赵怀丰嘱咐，李杨没忍住问了句，
“那...她有什么反应？”
“没啥反应，挺淡漠的一个小女娃。”
李杨没再说话，点点头跟着向外走。
出乎意料的，相见的区域，居然不是会厅。
而是...中间有厚厚特种玻璃隔断的实验室。
四目相对，熟悉的容颜，却是陌生的表情。
李杨回头，看向赵怀丰，等待他的解释。
小老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回答，
“上头答应了放她来交流，但前提是保证她的安全。”
闻言，李杨眯着眼睛看向对面。
柳竹的身旁，一整圈荷枪实弹的战士。
特制的作战服，腰佩短刀，清一色的异变体。
十个人，正好是一整个儿的异变体小队。
赵怀丰按下玻璃前的一个按钮，回头示意李杨，已经可以进行通话。
瞥了一眼静坐未动的柳竹，他扫视一圈周边守护的战士，笑了。
“这么担心她的安全，又何必放过来呢？”
李杨开口，让赵怀丰心里一抽，暗道一声，完了。
思绪未落，轰然一声闷响，震得整个实验室都剧烈晃动。
用于隔断的特种玻璃，瞬间生出无数细密的裂痕。
眼前，李杨的身影逐渐变淡。
再清晰时，已然是紧靠在玻璃的一端。
他的手，正轻轻按在玻璃墙上。
而裂纹的中心，正是他布满红色斑点的手掌。
“李杨...”
赵怀丰一声惊呼，又急又骇。
李杨恍若未闻，按在玻璃墙上的手掌轻轻按去。
哗啦啦一阵脆响，整个的玻璃完全碎裂，在地上堆了厚厚的一层。
对面，小队战士全部短刀出鞘，挡在了柳竹的面前。
一双双眼睛死死锁定李杨，已是发动攻击的临界点。
“一堵玻璃拦不住我，你们也是。”
轻飘飘的话音，带着说不出的嘲弄。
“李杨，将死之人，你过于放肆了。”
开口的人，应该是小队的队长。
应该不是试验小队，但能叫出他的名字，也应该是划分给柳竹的卫队。
李杨看向他，微微挑眉，轻蔑一笑。
自顾自的走到玻璃墙后，坐在另半间室内的座上，自然的搭起二郎腿。
“其实，没什么想问的。”
“弱者，也没有和强者平等对话的资格。”
“趁我还没有被情绪左右的时候，滚。”
李杨的声音不大，却又掷地有声。
这话一出，侮辱性那可就大了去。
刚才开口的队长，回头看向柳竹。
虽然他心里一万个想跟李杨过过招，可职责所在，他不能自行发动攻击。
柳竹对其眼中流露的意向没有任何回应，而是起身做到李杨身旁，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李杨，你跟以前不一样。”
李杨转过脸，猩红的眸子，透着冰冷和狠厉，没有一丝人类的情感。
但他的嘴角，却是扯出一丝邪异阴凉的笑容。
“你也跟以前不一样。”
闻言，柳竹轻叹一口气，
“身不由己。”
李杨听罢，发出一串略显尖细的笑声，
“哈哈...我一样身不由己。”
柳竹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
“我是来同你交流思维上的发现的。”
李杨的脸，刹那变得面无表情。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话音一落，另一边的赵怀丰大急，不由疾呼，
“李杨！”
可惜，柳竹没有给小老头任何的面子，直接起身离去。
卫队跟着柳竹，相继离去。
吊车尾的，是深深看了眼李杨的队长。
而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一股寒意刺激而来。
他的后背，猛地生出无数鸡皮疙瘩。
下一刹，他便僵直身形，一动的都不敢动。
因为一双大手，已经在他的后脖颈张开，贴紧。
明明是温暖袭近，他却只能感觉到刺骨的冰寒。
他知道，此时此刻，只要李杨想，可以随意捏碎他的脖颈。
“说大话，最好能有相应实力的支撑。”
李杨的声音响起，让走在前面的卫队瞬间散开，展开了对他的攻击队形。
“李杨，没必要。”
最前方，柳竹眉头微皱，透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烦躁。
松开手，李杨懒得搭话，看都不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赵怀丰看看柳竹，再看看李杨。
短暂的接触表现，他已然发现两人之间似乎有着说不清的羁绊。
但似乎...不是什么好的羁绊。
赵怀丰千辛万苦为李杨求来的“外援”，被李杨自己亲手打破。
其中原因，外人不得而知。
赵怀丰追上李杨，几次张嘴，还是没能问出来。
李杨呢，回到团队处，继续接受培养训练。
他的思绪，却逐渐飘远。
倒不是因为柳竹的态度，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抉择。
装逼的说法是，真正的强者，都是孤独的。
实际上，李杨不想因为自己，将柳竹带进去。
往日的情分不谈，现在两人的差距实在很明显。
自己，随时是研究组的弃子。
柳竹，则是备受关注的思维型战士。
自古以来，都讲究身份匹配。
名不正，则言不顺。
便宜女友。
李杨的脑海，始终回荡这四个字。
时间，永远不会停下等待某人。
天气渐暖，大地回春。
草木发芽，万物尽显生机。
当然，除了丧尸。
以及...同化晶体核心的战士。
越来越多和李杨一样的人，陷入疯狂。
或是于杀戮中力竭而死，或是在同化晶体的过程中暴毙而亡。
不是每个人都拥有李杨吞噬能量以达到“永动机”的能力，理智的丧失，在战斗中死亡简直不要太普遍。
也许，这是一场...残酷的针对性清理计划。
背后有没有上头的推动，不能细想。
可说回来，掌权者也没有任性的权利。
坐在知道的权柄之上，行进的方向，往往被权柄裹挟。
需要为大多数人考虑时，小部分人的牺牲，根本不在选项之内。
一批批同化过晶体的战士消亡，异变体队伍逐渐恢复“纯洁”。
赵怀丰团队负责的李杨，慢慢成为异变体战士中那个最特殊的存在，也是扎在肉里的一根刺。
地下研究所，李杨无缘跻身四级战士。
从坊琅市待会的武装分子，一整个全让赵怀丰试验到死。
可得出的反馈，不足以让李杨走出困局，或者说死局。
办公室里，看着刘监察带来的手令，赵怀丰脸色灰暗，整个人都苍老了十岁。
他知道，手令下达，既是宣告他试验的失败。
从此，他所负责的研究将不复存在。
这片开辟中还未达到完全状态的实验场，也会成为他学生的嫁衣。
正如他曾经的谆谆教诲和倾囊相授。
“这是李杨最后的任务。”
刘监察的话，平淡之极，又残酷之极。
“记住，说你该说的话。”
赵怀丰回神，无力的点点头，他当然清楚刘监察的言外之意。
再见到李杨时，许久无言。
而赵怀丰的沉默，李杨可以猜到是因为什么。
足足半分钟，小老头终于开口，
“上头有给你的任务。”
李杨轻轻点头，他没有叫自己的名字，猜测更加坐实。
“你有什么要求，上头会调配并满足。”
李杨沉默几秒，然后开口，
“定制武器和防具等，具体的话，待会我给你一个清单。”
赵怀丰起身，不再停留，只留下一句话，
“我会尽量超额配给给你，同时会给你一大批团队的最新研究成果。”
看着逐渐远去的小老头，李杨的心中微暖。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长时间的相处下来，不管是不是真心，他担的上是当前对自己最好的人。
长吸一口气，李杨的眼神，变得冷冽。
此去执行的未知任务，恐怕也是他人的任务。
李杨大脑飞速运转，一面书写自己将要索取的装备，一面规划脱身妙策。
他很清楚，对于上头来说，自己是非死不可的。
所以，正要从死亡中来做文章，来一手金蝉脱壳。
死亡，也是新生。
想着，李杨书写的笔迹，力道愈重。
凌厉的笔画末端，锐利的钩笔透着杀锋。
等到赵怀丰看到时，忍不住深叹一口气，照抄一份这才上报。
相对于李杨，他的笔迹略显潦草，却柔和太多。
特殊铸造的重弓，力量又有增加。
配套的箭矢，重量也随之提升。
特制的作战服、护甲，为异变体打造的枪械及配套的弹药等等，需要时间制造。
李杨迎来人生中最安逸的一段时光，没有实验，没有特训，也没有同任何人的任何交流。
五月槐花香。
又一次从幽京幸存者营地离开，李杨回头看了眼已经完成外围墙体构建的营地，心中百味杂陈。
这是守护人类幸存者的坚实壁垒，却也是置他于死地的七宝玲珑塔。
驾车远去，一路直奔幽京。
从没去过的城市，要成为他真正意义上的埋葬之地，听起来既嘲讽又悲哀。
幽京，古国京都，世界第一大人口城市。
按照赵怀丰最后所给的资料，这里是为数不多诞生五级异变体的城市之一。
此行的明面任务，是寻找五级异变体，并尝试猎杀。
三级...对五级。
李杨忍不住想笑。
纵使有重弓加持，机会也太过渺茫。
根本原因，还是要将他置于死地。
根据离线导航，驾驶特种车辆一路疾驰，基本避开主要的公路网。
这样，在行进途中就能有效避开大小尸群的纠缠。
而履带式步战车，也足以应付大部分的地面环境。
三个多小时的行进，三成油料见底。
远处，此起彼伏的建筑，已然清晰可见。
天很蓝，太阳很好。
李杨停车驻足数十秒，而后驾车冲进野地，拱进一片翠绿的芦苇之中。
拉起迷彩布遮盖，这便是最天然的伪装。
升级的重弓、合金箭矢；
升级版的短刀，副热武，弹匣。
打开扶手箱，看了眼卫星电话，李杨嘴角禁不住掠起一丝弧度。
将之揣进口袋，他知道始终会有卫星观测他。
但他更怕卫星找不到他，干脆给它带只眼睛，加重保险。
做好所有必要准备，李杨将车钥匙放在轮胎上，像上次进入坊琅市一样，徒步向幽京进发。
接近四级战士的体质，负重两百公斤不算什么。
就是略显松软的地面，速度停下来后会陷出不浅的脚印。
因此，李杨前掠的速度很快，基本上是脚尖在地面一点，便掠出去四五米的距离。
野外，草势正盛。
嫩芽和早开野花的清香沁入鼻腔，让李杨的大脑无比清晰。
自然赋予的馨香，带着种奇怪的魔力。
李杨隐隐生出不想进入城市的心思，真想躺在接天的碧草芳香中，孤独终老。
“不知道如果我不再战斗，不再同化晶体，我的身体会不会永远保持当前状态，直到老去...”
心中嘀咕，李杨脚步依然不停。
就算是这个打算，也得把金蝉脱壳的好戏上演完毕。
国家掌握的科技和武力，是他目前仍无法抗衡的。
能真正摆脱针对，就足够自己烧高香咯...
李杨怀揣复杂，眼前的幽京建筑群越来越近。
猎杀任务即将展开，接下来的路，要真正的依靠自己。
尤其是成功脱壳以后，他将沦落为官方意义上的“死人”。
从此，世界上没有名义上的李杨，只有物理意义上的李杨。
他将彻底分离于文明世界，哪怕如赵怀丰怀揣目的的合作，也不再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