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他……
求你救他,救救……
他是……唯一的……
让我做什么都……
他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额头磕碰在青石上,磕出了殷红的口子。
磕得一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撕心裂肺的叫声不住地向外宣泄,饶是这般,都无法术法心中的悲凉与怆然。
今天本应该是个大喜的日子。
但他却连高兴的机会都没有。
面前的老人沉这一张脸,神色漠然地看着他,仿佛他正在做的事情都是无用功。
而事实上,的确是如此。
失去了希望。
失去了所有。
他隐约听见了床上那道细若游丝的声音。
是在呼唤,或是在问询。
就在他万念俱灰之际。
闭塞的门户突然被打开,从外面传来一道沉闷的声音。
真的让你做什么都可以吗
他在啜泣。
整张脸都深埋在地上。
为什么要哭泣
为什么要救
为什么要去违逆
不理解。
不想去理解。
因为就算那样做了,也于事无补。
……
“夫君,夫君”
剧烈的摇晃。
将姬轩从入定中摇醒。
睁开眼睛的瞬间,就见到少女有些慌张地摇晃着自己的肩膀。
“呀,夫君你可算是醒啦。
那边那位老先生说您是修炼出了岔子,魔怔了。
要是叫不醒你,你可就再也醒不过来啦”
见到姬轩醒转,少女惊喜地抱着他。
甜腻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哭腔。
而姬轩的视线穿过少女的发丝,瞧见了不远处一处蒲团上坐着的一个白髯老者。
对方正与他相视一笑。
这老人说自己修炼出了岔子
姬轩有些困惑地皱了皱眉,自己方才根本就没有修炼,何来出岔子一说
“我修炼……出什么岔子了”
“夫君你不知道呀刚才你脸上又是哭又是笑的。
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还好这位老先生看出了端倪,说你不是得了什么癔病,而是修行出了岔子。”
雪儿的脸上重新恢复了笑容。
姬轩抬起一只手,在自己眼睛下边摸了摸。
果然摸到了些许湿润的东西。
再次回想起方才发生了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
只是隐约觉得似乎是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作为观山境修士,是不会无端地做梦的。
毕竟对于修士来说,做梦就代表精神涣散,思维出现了缺口。
但凡凝聚出元神,就意味着自己的三魂七魄已经融为一体,精神自始至终都处于一种集中的状态。
自己居然做梦了
姬轩有些诧异地以灵识内视全身,发现自己的身体并没有任何异常。
脸上不禁闪过一丝怪异。
左右想不出原因,便干笑两声,拍了拍少女的后背。
“让你费心了。”
“嘻嘻夫君没事就好”
雪儿笑着说道。
随后就听不远处那蒲团上的老人笑道。
“这位小道友没事就好。
荥鱼飞得比较高,四周灵气驳杂。
若是贸然修行很容易出岔子,修道一途没必要急功近利,也不差这一会儿。”
“多谢老前辈指教。”
姬轩朝着对方拱手行礼。
但见那目测只有炼气十二重的白髯老者颇为受用地轻抚自己的胡须,闭上了眼睛。
“对了夫君刚才你是不是做梦了”
少女已经是贴在他的身上。
丝毫不顾及周围一些人怪异的眼神。
嘴唇靠在姬轩耳侧轻声呢喃。
“做梦你为什么会这么问我”
“嘻嘻因为刚才夫君一直在嘴里念叨着一个人的名字呀”
“谁的名字”
“夫君这不是明知故问嘛”少女撅起嘴,眼中带着几分幽怨,“那名字可好听啦,应该是个女孩子的名字吧没想到夫君的心里除了人家还有别的女人,雪儿太伤心了”
雪儿越说越离谱。
姬轩的心里却也越发茫然。
自己心里何时认识了其他女人了
而且偏偏是在方才做梦的时候,不停地说那个女人的名字
他当即正色地轻咳一声。
淡淡地说道。
“雪儿,我觉得可能是你听错了。
我怎么可能会认识别的女人
更不用说在梦里说女人的名字了。”
少女闻言脸上笑容更甚。
朱唇轻启。
朝着姬轩脖子边上吹了口气。
随后笑着松开了姬轩的身子。
“夫君何必这么任真嘛人家只不过是和夫君开了个小玩笑”
“原来只是开个玩笑。
哈哈哈。
我就说怎么可能……”
姬轩也跟着笑了几声。
随着身下传来一道沉闷的低吟,周围看上去密闭的金色墙壁突然变成了半透明的模样。
在一层层阵法消散之后,便能看见荥鱼拍开了周围的云雾。
一道金光从云间裂隙洒落而下。
将前方的一片瑰丽照映得如同琉璃。
姬轩看着前方那片巨大的城池,千丈高的城墙上架着一根根如同山岳的白色长枪,一处最近的城墙上挂着一颗金玉所制的龙首,那龙首巨口张开,朝外吐出湛清色的波涛,在城墙外汇聚成一条湍流。
金色的光罩如同幕布一般将一片天穹都覆盖在其中,大小不一的楼阁、房舍被半透明的光带连接。
而这座城池的最中央,则是耸立着一座巨大的石像。
这石像雕刻的乃是一位双手捧剑的中年人,他头戴珠帘冠,身穿九龙袍,光是站着就有一种无上的威严。
石像乃是灵王朝第七位灵帝,将灵王朝从区区凡人国度变成现在这盛世的千古一帝。
而石像手中的那把剑上,正有一片巍峨的宫殿。
那里便是朝堂。
是当今灵王朝的中枢。
而这里,正如城墙上符文所烙印出来的字样所昭示的那般。
燕宁。
灵王朝帝都,燕宁!
“呀夫君这里总该是燕宁了吧”
少女的眼中闪烁着惊喜的神采。
两手撑在光幕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外边的景色。
这一路上荥鱼每到一处,她都会这样问一遍相同的问题。
姬轩扫了她一眼,笑着说道。
“又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
“那可不一样这回人家是和夫君一起来的呢”少女仍然盯着窗外越来越近的城池,轻声呢喃道,“这一回就像是回家了一样呢”
回家吗
对于雪儿的认知,姬轩心里稍稍有些触动。
曾几何时他也有过时隔许久回到这里的时候,但那时候他的心里却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或许。
刚才的那场梦。
便是所谓的触景生情吧
他并没有修炼,但这里熟悉的灵气环境还是让他的身体下意识地去回忆一些记忆。
随着姬轩站起身。
附近又有几人站了起来。
荥鱼安稳地落在城外一座山头,再次发出一声低吟,宣告又到了一处地方。
姬轩带着雪儿下了荥鱼后背。
看着那几欲遮天蔽日的巨大身影缓缓升入空中,两侧的羽翅轻轻一振。
那巨大的身躯便再一次飞向了远方。
雪儿笑嘻嘻地指着天上那点影子说道。
“这鱼那么大,不知道能吃几顿呢”
“嘘,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姬轩尴尬地掩住少女的嘴巴。
生怕她再说出些什么祸事来。
这里是中域,可不比南域那般能够肆意妄为。
有可能简单的一句话,就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更何况这荥鱼乃是中域顶流宗门御兽宗的产业,如今已经遍布了整个中域,传承了千万年,若是被有心人听见了,保不准会被追究些什么。
少女轻咬了一口姬轩的掌心。
随即一脸天真地看着他。
“夫君之前不是常说,灵王朝乃是依据的律法与约束才获得如今的盛景。
人家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
又没有犯下什么罪。
怎么就成了乱说啦”
“你啊……”
姬轩轻叹一声。
知道接下来的话不方便说出口。
只能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走吧,我先带你进城。
随后我把你送回家。”
“好耶,回家睡觉”
“这大白天的睡什么睡!”姬轩闻言面色不由得一黑,弹了一下少女的额头,“可能你也见过我父王了,我先把你送过去,待会儿我得去面见帝君。”
“夫君觉得帝君比人家还有吸引力吗”
少女哀怨地捂着自己额头。
眼眶里带着点湿润,煞是惹人怜惜。
“现在人家也会一些化形的术法,若是夫君喜欢,人家也不是不能变——”
姬轩一把抓住少女的手腕。
逃也似的踏上了附近的一座传送阵。
……
燕宁很大。
人口也不少。
能住在燕宁的非富即贵,这不是什么嘴上说说而已,光是住在这里一年要上交给朝堂的赋税,就足够燕宁之外一户人家几口人一年的开销了。
可以说随手丢一块石头砸到的人,他背后都可能与朝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逍遥王是世袭。
据说逍遥王祖上与灵王朝第十二位灵帝沾点亲戚关系。
可惜除了那位祖上的王爷,其后辈也就迅速落寞了下来,到最后除了这口头的‘王爷’称呼之外,什么也不剩了。
看着城南一隅的古旧宅邸。
那宅邸门扉上方悬挂着的牌匾上苍劲有力地写着‘逍遥王府’四个大字。
姬轩心里就百感交集。
这四个字据说是那位灵帝亲手提笔写的。
那时候的逍遥王府还没有这么破落,甚至安置在城中那座石像的正下方,门庭若市。
只是如今逍遥王府只剩下这小小的一块地界。
若非灵王朝对于那些世袭的王爷都有一些最基本的庇护,保证他们的基本生活水平,恐怕逍遥王的后裔早在几百年前就被赶出了燕宁。
他上前一步。
迈上了无人看守的石阶。
敲打着朱红色的大门。
身后的少女乖巧地站在一旁,正了正自己的衣裙。
随着门后边传来一道苍老的呼声,门扉从里边缓缓地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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