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广场中央隆起的，是—座以苍白巨石堆砌而成的庞大建筑。</br>仿佛建立于那些早已失落的年代。</br>那是比大洪水之前的文明还要古老的岁月。</br>虽然被称之为“宫殿”，但它的主体却是一个宽广的高台和数根苍白石柱，层层的阶梯沿着倾斜的石壁向上。</br>好似登上长阶便能更近的瞻仰他们的神祇。</br>看上去倒更像是一座古老的神庙，或是祭坛。</br>和其他所有人一样，夏恩的视线也不由得落在建筑高处的白衣大主教上。</br>当然，他的第一想法可不是什么敬畏、崇拜，而是……</br>这人怎么没“匿名”啊！</br>别人的身形、面容都被灵魂之光遮蔽，但这位大主教却露出了自己的真容。</br>他身穿白底金纹的神官长袍，身形高瘦，白发稀疏，眼神如深水般沉静。</br>身上自有一股平和的威严。</br>如果说，刚才被黑光笼罩的夏恩，宛若一个吞噬万物的黑洞。</br>那么高处的白衣大主教，就像是秋日里下午三四点的太阳，既不过分明亮，也不让人感到黯淡。</br>但不管人们在意还是不在意，它都在那里，平静且持续的释放着光芒。</br>总之，是一位很符合夏恩对辉教大主教想象的男人。</br>一旁的少年信徒似乎看出了夏恩的好奇，解释道。</br>“当对灵魂之光的掌控力达到一定程度时，就可以在辉耀之地显露出真容。”</br>“不过大多数人都不会选择这么做。”</br>“穆萨大主教是一个例外，自从他担任大主教以来，就一直以真容示人，从未遮掩，至今已经有五十多年了。”</br>少年信徒的语气中带着强烈的推崇和敬意。</br>“要是有朝一日，我能当上主教，也一定要向穆萨大主教那样。”</br>听完这话，夏恩摸了摸下巴。</br>原来这里还能开“非匿名”模式？</br>对一些需要进行交易的信徒来说，显露真实身份，明显能互相增加可信度。</br>当然，这也理所应当的会带来一定的风险。</br>夏恩看向那位穆萨大主教，心中默默提高了警惕。</br>能在暴露身份后，依旧稳坐大主教的位置五十多年，光凭这点，就足以说明这位大主教的不同寻常。</br>夏恩又低声向少年信徒问道：“一般来说，咱们这个集会都要干些什么啊？”</br>少年信徒早就把夏恩当成了自己人，此时自然知无不言。</br>“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br>“首先是感谢辉之主的光辉与恩赐，并确认某些岛屿上主教的任职、罢免。”</br>“其次，就是宣布辉之主的神谕，下达一些命令。”</br>说着，少年信徒笑了起来：“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直接接受穆萨大主教的指示。”</br>“只有那些格外优秀的信徒，才会被请到高台之上。”</br>他的目光隔着乳白色的光芒落在夏恩身上，思索后，既认真又羡慕的说道。</br>“如果是前辈您的话，说不定也是有机会的。”</br>夏恩嘴角微微抽动。</br>我要聆听神谕做什么？</br>还听从大主教的指示！？</br>这不是开玩笑么？</br>他可不会因为这些信徒的几句恭维，就脑子一热，真的当了那位外神的信徒。</br>为辉之主打工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br>由于有灵魂之光的阻碍，少年信徒看不到夏恩的表情，也就不知道这位“神秘前辈”心中所想。</br>他继续说道：“最后呢，就是自由交流时间。”</br>“不同海域的信徒可以互相交换情报，也可以用物资、金龙币来购买。”</br>夏恩惊奇道：“辉耀晶镜还有远程传输物品的功能？”</br>“没有啊。”</br>少年信徒很自然说道：“但在商量好价钱后，可以通过天启商会运货啊。”</br>“天启商会已经搭建起了相对稳定的传送法阵，信誉很有保障的！”</br>听他这么一说，夏恩也想起，天启商会的确有十分成熟的邮递业务。</br>要是金钱交易的话，那就更方便了。</br>直接存进商会里，让另一方报单号去取就行。</br>只需要支付一笔运费或是代管费而已。</br>虽然听起来有些原始，但这方法确实具备实用性。</br>唯一的问题是，也有可能有人在问出了情报后赖账，但同为信徒的身份，又天然增加了信任度。</br>况且，只要赖账一次，估计这里所有人都不会再和那人交易了。</br>如此多的因素，才让辉耀之地内的情报交易逐渐成熟起来。</br>夏恩脑子一转，却是注意到了另一件事。</br>既然有收费的情报，那肯定就有免费的啊！</br>大家同为辉教信徒，看在辉之主的份上，给点不用钱的情报不过分吧？</br>别忘了，辉耀晶镜都是夏恩白嫖来的。</br>白嫖些情报也是很合理的吧？</br>夏恩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时候，高台上的穆萨大主教继续开口说道。</br>“很高兴能在这片辉耀的圣地见到你们，现在……”</br>“向主的荣光献上敬意，在主的注视下默念其名，愿主的辉光庇护我们，助我指引聚集于此地的兄弟姐妹。”</br>周围的信徒们顿时齐声念诵着亿万光辉之主的名讳。</br>随后又以手握拳、放在眉心，低头做出敬服的姿态。</br>他们致敬的不是大主教本身，而是穹顶投下来的光晕，以及这片神圣的空间。</br>顿时，虔诚且神秘的氛围就笼罩在人群中。</br>那一团团朦胧的光影，更是将这一幕衬托得异常诡谲，好似在举行某种邪异的仪式。</br>夏恩心里感慨道：“对味了，对味了！”</br>“这才是個密教集会该有的样子嘛。”</br>感慨归感慨，夏恩也装模作样的低下了头，以免暴露了自己的身份。</br>片刻后，大主教张开双臂，用富有感染力的声音说道。</br>“祝祷结束了，主已见证了我们的虔诚与敬畏，恩典已经照耀我们的灵魂。”</br>“有朝一日，光辉照耀之处，皆为吾主的领地……”</br>对不是真正信徒的夏恩来说，大主教的这些话无疑是对牛弹琴，听得他都有点困了。</br>不过忽然，穆萨大主教又说道。</br>“在今天的集会开始前，我们首先要欢迎三位新人。”</br>“他们经受了主的考验，从而得到了进入这片神圣之地的资格。”</br>“现在，请三位登上神殿，来我身边。”</br>闻言，身边的信徒们纷纷激动起来，用羡慕的目光看向夏恩。</br>乳白色的光团里也发出惊喜的声音：“前辈，说你呢说你呢！”</br>“不是所有新人都能登上神殿的，肯定是因为前辈你实力雄厚，才被大主教看中了。”</br>他的话里一股与有荣焉的语气，像是恨不得取代夏恩，自己登上高台。</br>显然，这对一般信徒而言，应该算是种莫大的荣誉。</br>但夏恩心里却有点发毛。</br>他可是冒牌的信徒啊！</br>在广场里显眼一点也就算了，现在还要站在那座高台上，经受所有人的目光洗礼？</br>万一露馅了怎么办？</br>尤其是那位神秘的大主教，一看就不是很好糊弄的样子。</br>但是此时，附近的人群小小的哗然起来。</br>已经有两道人影开始攀登神殿的阶梯。</br>他们显然就是穆萨口中的其他两个新人。</br>而剩下人们的目光，则都集中在了夏恩这团与众不同的黑光上。</br>没办法，这漆黑的光晕实在是太过显眼了。</br>在一群白光当中，就像是夜空里的皓月、厕所边上的水仙花一样醒目。</br>感受着四周众人热切的眼神，夏恩心里叹了口气。</br>“我就是想白嫖点情报而已……”</br>“怎么就弄到这种地步了呢？”</br>但眼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br>夏恩没办法，只好默默向着神殿的阶梯走去。</br>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一旦自己有暴露的迹象，就立刻退出辉耀晶镜，以后再也不来了！</br>好在，一直走到神殿的阶梯前，都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异样。</br>而来到阶梯前，夏恩才更加清楚的感受到这座神殿的古朴与神秘。</br>整座神殿都是由一种古老的石块堆砌而成。</br>这些石块像是饱受了光辉的浸润，以至于呈现出苍白的颜色，并且自身也在持续散发出微弱的光芒。</br>“这玩意儿，该不会自带某种辐射吧？”</br>看着石块，夏恩脑子里莫名联想起了曾经听说过的几种稀有金属。</br>别说，二者还真有些许共通之处。</br>心中闪过杂念的同时，夏恩也踏上了前方的石阶，并继续向上走去。</br>起初的时候，他没有什么感觉，就和普通爬楼梯似的。</br>但没过多久，夏恩就察觉到了些许异变。</br>首先，是脚下的苍白石阶中，似乎有某种神秘物质，流入了他的灵魂之光中。</br>这种感觉并不难受，反而有些舒适。</br>就好像，他的灵魂在汲取这股力量，缓缓壮大。</br>和当时接受咏月族先祖之魂馈赠的感受很是相似。</br>除此之外。</br>夏恩还感知到一种愈发清晰的、被窥视的感觉。</br>从高处光流背后传来的注视，仿佛在变得越发明显、贴近。</br>而那个意志，哪怕只是极小极小的一部分，也已经超出了凡人的想象。</br>面板上的文字证明了夏恩的猜测。</br>你正在攀登辉耀神殿的阶梯！</br>你正在经受祂的注视……</br>你的灵魂正在纯化……</br>综合素质：5.3→5.5！</br>在这过程中，夏恩瞥了一眼下方的信徒们，突然恍然醒悟。</br>怪不得大主教要他们当众攀登阶梯。</br>也怪不得其他信徒如此艳羡。</br>这个登上神殿的过程，本就是一次特殊的仪轨。</br>“在所有重要的辉教信徒门前，得到辉之主的恩赐……”</br>要是换个一般的信徒，只怕已经感激涕零、失声痛哭了吧？</br>“呜呜……感谢吾主的恩赐……”</br>夏恩才刚冒出这个念头，就看到不远处另一个信徒跪倒阶梯上，亲吻那苍白的石块。</br>夏恩：“……”</br>他默默瞥了那人一眼，加快脚步的向高台走去。</br>而越是高台越近，那种冥冥中的注视感就越强烈，以至于让夏恩都感到了丝丝的心悸。</br>“等等，有点不对……”</br>夏恩看了眼脚下的石阶，心头生出了一种异样的亲和感。</br>不只如此，他对下方的信徒，以及上方的大主教，都产生了类似的感觉。</br>这似乎是一种心理上的暗示。</br>就算不是信徒的人，也会下意识的亲近、依赖光辉。</br>“这才是所谓‘纯化’的意思？”</br>夏恩猛地一皱眉，知道不能任由这种改造继续下去。</br>他下定决心，开始对抗那道庞大的意识。</br>与此同时，他周身的灵魂之光不再被束缚，不断膨胀扩张。</br>眨眼间，一团黑洞似的黑光，就突兀的矗立在阶梯上。</br>看到这一幕，众多信徒不禁瞪大了双眼。</br>“那位前辈的灵魂之光……好大！”</br>“而且，还是这种纯黑的颜色。”</br>“嘶，等等，它还在变大？”</br>在人们眼中，那团黑光还在吸收着苍白阶梯发出的光辉，宛若一个吞噬万物的黑洞。</br>但那可是在神殿的阶梯上啊！</br>这真的不算对辉之主的亵渎吗？</br>高台上，穆萨大主教的表情也有些古怪。</br>自他当上大主教以来，还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br>就在下一刻。</br>穆萨面色骤变。</br>因为，在头顶晦暗的穹顶中，突然有一道明亮洁白的光柱从天而降。</br>“是神谕！是主的喻示！”</br>穆萨眼中狂喜不已。</br>距离他上次接收到神谕，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br>每一次神谕，对所有辉教信徒来说，都具备非凡的意义。</br>穆萨虔诚的低下头：“主啊，请您指引我前进的道路吧……”</br>只是，他诚心诚意的等待片刻，被辉之主光芒笼罩的感触并没有涌来。</br>“嗯？”</br>穆萨疑惑的抬起头，就看到……</br>那道光柱，笔直的落在了那漆黑如黑洞的黑光中央！</br>“？？？”</br>不要说穆萨，在场的所有信徒，都陷入了错愕的情绪。</br>这是怎么回事？</br>这位新人，难道比大主教更受辉之主的重视？</br>随即，从黑光中，又有一小道光柱折射而出，落在穆萨的身上。</br>仔细倾听片刻后，穆萨理解了神谕的内容，不由得面露凝重，喃喃道。</br>“要向……真理会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