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知眼前恶兽梼杌之威,即便施展云纵也已无法闪避,少年星眸微凛,手中剑光尽展月芒,目阖掌握,周身气势陡变,星芒剑光凝于青衫身前寸余,似成无形屏障,将少年身躯与已至身前的梼杌锐甲阻隔开来。
相触一霎,星月剑光迸发。
青衫倒飞若星落,兽甲坠地如山堕
只觉后背重重撞击在裂隙入口上方的岩壁之中,眼前俱是石屑纷飞,碎石陨落之景,远观望来,见是少年深深嵌入岩壁之中,青衫后背延伸,皆是岩壁细密裂纹,蜿蜒扩散,如同蛛网。
再观梼杌,巨掌指尖锐甲,被少年一剑斩断,足有半人高之锐甲,坠落而下,深深插入地面山岩之中。
先前巨掌被少年中长剑所伤,此番掌指尖之锐甲,又被少年斩断,梼杌彻底暴怒,双足猛踏洞窟山岩,庞大身躯竟腾跃而起,冲少年再度扑来。
虽施展境,护住自身,可在恶兽猛击之下,身躯嵌入裂隙岩壁之中,少年仍是伤得不轻,此一击比起先前更重,少年才将愈合些许的胸前伤口,也在此一击下,再度崩裂开来,胸前青衫,顿显深黑一片。
不仅外伤重裂,少年喉中亦是腥甜翻涌,还未曾来得及运气疗伤,恶兽庞大身躯尽携洞中浮动云雾而至。
见得此景,咬牙将喉中翻涌气血咽下,将嵌入岩壁中的左手用力拽出,忙把手中紧握沾满药粉衣摆向一旁用力掷出。蕴少年内力的成团衣摆,虽不比暗器,但也飞得极快,脱手一瞬,已至三五丈之距
恶兽无目,全赖耳鼻,衣摆迎风展开,先前覆于其上的药粉顿时四散,令扑向潜入岩壁之上少年的梼杌目标顿转,向着衣摆方向扑杀而去。
心知机不可失,少年咬牙出掌,抚拍向身后岩壁,青衫身影从碎裂岩壁上,闪跃而出。
再观薛虎一侧,论起轻功远不如前方姬夜,但不知是姬夜早有准备,还是刻意等待,少年与梼杌交手之时,就被薛虎追上。
怒喝一声,薛虎蹬地跃起,竖掌成刀,冲着回身凝视自己的姬夜便是一掌。
硬气功法,只以力破巧,这一式施展极是刚猛,似也让前方姬夜也有所忌惮,尽管心中早已定下以虬髯大汉性命诱梼杌前来的主意,但愈是计策将成,姬夜心中也愈发小心。暗暗捏住袖中早已沾满药水之暗器,心思疾转。
适才少年青衫与梼杌交手隐入黑暗,尚不知胜负几何面对梼杌,只有一次机会,不如再等片刻,看看那小子到底死了没姬夜心思定下,虬髯大汉刚猛招式也至。
施展轻功,避开虬髯一掌,却见对方硬气外功威力却足,将地面山岩凸石拍出裂纹,暗自心惊下,不得不正视眼前敌手
薛虎一击不成,见对方只逃不攻,只道对方胆寒,又岂会轻易放其离开,早将少年说与自己缠住此人即可的话语抛诸脑后,收掌蹬地,疾奔而至,变掌为拳,直击面门,姬夜无趁手兵刃,不想硬接,只得以轻功闪避。
云雾之中,不住被身影破开,一逃一追,一攻一防,薛虎武艺不弱,可终归无内力在身,只以纯力对敌,且薛虎的功法,是以防为主,并不擅攻,如此追击之下,过不盏茶功夫,已然大汗淋漓。
这一切自然落在姬夜眼中,不说攻势稍缓,便是瞧见虬髯大汉足下步势稍乱,心中已是了然,双目微眯,轻抚腰间,将束腰拽下,将内力灌入其中以为兵刃,止住身形,瞧得虬髯大汉近身一瞬,双掌绕动束腰,以作绳索,在虬髯大汉单掌劈来之时,双手交叠,束腰作绳,将大汉双腕缠住,用力一扯,立时捆紧。
尽管无内力傍身,但凭蛮力,小小束腰又怎能捆住薛虎,察觉双掌被缠,薛虎喉中迸出低声轻喝,浑身肌肉顿显,将衣
衫撑起,只刹间,就要将束腰挣断。
姬夜似早有预料,不等这虬髯大汉运起功法来,微抖袖口,无名药粉落于掌中,一手紧握,另一手疾点虬髯大汉胸前穴位。
看似在以定身指法止住虬髯,岂料换来的确实一声冷哼,薛虎只在一息间就已经运功完成,当日凉州脚店外,少年剑指都拿他毫无办法,直至寻到命门,方才破开自己横练功法,眼前此人功力尚不足当日少年,薛虎又怎会惧他。
连点几处大穴,见大汉丝毫不受点穴之扰,反是运功发力,将缠住双手的束腰挣裂,得以脱身的薛虎,趁着眼前汉子的短暂失神,大掌一擒,直扣住他脖颈,令其再无法挣扎,微微发力,就让他面色涨红,再无还手之力。
自以为得手的薛虎,不由冷蔑,欲查看少年是否脱身,却不料一切尽在姬夜算计之中,拂袖挥面,一团粉末借黑暗袭向面前虬髯大汉
不好!此人袖中暗藏玄机!薛虎大惊,嗅得异香入鼻,立觉不妙,想要屏息,为时晚矣,无内力相阻,药效发作极快,顿觉天旋地转,扣住眼前汉子的手掌也不觉松开。
一瞬间,擒与被擒之人立转,扣腕擒臂,锁喉踢膝,一气呵成,姬夜将虬髯大汉反制,别看二三百斤的汉子,在姬夜药粉之下,没了挣扎之力。
已然得手,姬夜稍运内力,就将欲倒大汉一把拎起,向身后望去。
先前依稀可见的黑影轮廓,已然清晰,石阶石栏,步步而高,映入姬夜眼眸的,乃一处高坛之景,边沿平整,若不是有人刻意雕琢,那便不得不赞老天爷的鬼斧神工。
看清一瞬,姬夜眼中疲怠一扫而空,兴奋之色显现,拎起被自己袖中迷晕的虬髯大汉,运足内力,向高坛之上跃去
数丈之距,不知几高,三五腾跃之后,姬夜身形腾跃至此坛之上,下落之际,方见此此坛全景,四方等长,以石锁围起,唯有登坛之阶,直通坛中,十丈见方,内里呈圆,暗涵天圆地方之理,俨然一处天然祭坛。
看清之时,腾跃上升之势已尽,身形下落之际,姬夜看准祭坛正中,似有容得下一人凹槽,将拎起的大汉甩将而去,直至他重重跌落石制凹槽中,方才定下心神,翩然落定。
祭品已至,就差梼杌了!立身昏厥的虬髯大汉身旁,姬夜喃喃自语,目光微瞥,望向来时裂隙之地。
黑暗依旧,先前少年与梼杌交手的动静已消,又陷死寂,以至于让姬夜心中生出些许担忧,暗道那少年不会真的能将恶兽梼杌斩于剑下了吧这份担忧不过数息,飘散祭坛之下的云雾似被黑暗中莫名之物吓退,四散开来,凝目细瞧,已有一庞然大物身躯轮廓,显于黑暗之中。
见此情形,姬夜悬着的心终是放下,不过眼中急切却不消减,棘手少年看来已丧命梼杌口中,眼下当依计行事。
未有片刻犹豫,俯身抖袖,将那枚暗器握于掌中,左右一拧,暗器顿开,将其中暗藏粉末尽数倾于掌中,随即伸手掰开虬髯大汉之口,将手中粉末囫囵塞入他口中,方才如释重负,抬眸望去。
将将做完这一切,庞然大物的轮廓也已清晰可见,恶兽梼杌人面猪獠最先破开阻挡视线之云雾,映入姬夜瞳中。
只见这位金鸡楼首徒,不慌不忙,似已迫不及待开口:畜生,快来,美餐已然备下
梼杌似闻姬夜之言,近了祭坛一瞬,双足蹬地,高高跃起,姬夜见状,方才稍稍退至祭坛边缘,寻得一处石柱之后,掩住身形,探头观望。
美餐就在眼前,梼杌却不似先前,垂涎欲食,反是徘徊静静躺于祭坛正中的大汉身旁,甩首顿足,坐卧难安。
这一幕直让姬夜吃惊不已,自己潜入金鸡楼多年,入这
祭坛已有数次,却从未见梼杌这般姿态。
正疑惑间,却见似有与此獠毛发并不相称的玄青之色,显现恶兽首颈之间,洞中本就黑暗,那玄青之色近与黑暗相融,故才不显,若不是梼杌不住甩首,姬夜也不曾瞧清。
凝目细瞧,瞳仁骤缩,映入姬夜眼眸中的玄青色,乃是少年衣衫之色,此刻他正紧攥梼杌后颈毛发,手持长剑,向梼杌颈中刺去
梼杌似也感知到了来自少年手中长剑上的威胁,为了不受其所伤,在少年剑尖刺下一瞬,侧身歪首,在祭坛中翻滚而倒。
少年此时如不逃离,即便手中长剑能刺穿皮糙肉厚的梼杌后颈,自己也会被梼杌庞大身躯压在成肉泥探头张望的姬夜呆望眼前少年持剑斗恶兽之景,自己心中,金鸡楼中为恐怖存在,少年却如此无畏。
一瞬恍惚,青衫身影似已与自己心底深处那斩龙之人身影重合
思绪未远,姬夜便被重重摔落在地之声拉回思绪,眼眸疾转,循声望去,唯见一道青衫身影栽落地面,冲自己掩身石柱石索处不住翻滚而来。
忙收回探望身形,重掩在石柱之后,姬夜正静待一切尘埃落定,自己再坐收渔翁之利时,却觉后背一颤,心中已是了然,那少年支撑不住,被梼杌甩落,正撞在自己掩身的石柱之上。
自己之计终是得逞,但少年适才无畏之状,却深印姬夜脑中,全无一丝计得喜悦,双眉反倒紧蹙,心中思绪万千。
自己费尽心思,潜入慕容谷中,本意是要寻药,却不想见了梼杌血丹,渐渐忘却本心下甘愿在这金鸡楼中做那慕容岳之首徒,若非机缘巧合,见到了他们,自己恐还深陷欲望之中,无法自拔
不知是否在此等心思之下,本该静待一切尘埃落定的姬夜,鬼使神差再度探出目光望去,可所见之景却让心念动摇的姬夜,面色骤变。
少年面向石柱,拄剑缓缓起身,似并未瞧见藏身其后的自己,此时的他,在连番相斗下,青衫几处皆已破损,腰间存储诸物件的储物小袋也在摩擦之下,破出小口,其中一物,半露袋口,正被姬夜瞧得真切
祭坛之上,梼杌甩脱缠住自己的少年,随即怒吼,长啸之声,令祭坛之上的石柱石锁震颤,宛若山中地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