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木屋门外,云缺文质彬彬的求见公主。
“驸马无需客气,进来即可。”
木屋里传来宁玉公主温和的声音。
云缺推门而入。
宁玉公主一身黑裙,坐在椅子上。
坐姿比较奇怪,只贴了个椅子边儿,用左手支撑着,好像椅子发烫不敢坐似的。
赢霏雨望向云缺的目光有些幽怨,轻声道
“驸马下手好重,我有些受不住了……”
云缺一阵尴尬。
昨天那一顿鞭子,抽得可不轻。
“下次我打轻点。”云缺坐下开始吃点心。
“还打啊……”宁玉公主幽怨的道“能不能换个惩戒方式,小雨虽然该打,可我也跟着一起疼。”
“那行,等我想个其他的刑罚,你怕不怕痒?挠脚心怎么样。”云缺道。
赢霏雨急忙摇头,一脸惊恐的道
“不要!我最怕痒了!”
“痒的是小雨,又不是你,就定这招了,既然你怕痒,小雨肯定也怕,下次狠狠收拾她。”云缺道。
宁玉公主眨了眨眼睛,道
“对哦!小雨会被痒痒折磨,而且不会留下痛感让我承受,这招真好,驸马好聪明!”
闻听此言,云缺放下点心,握住公主的小手,情深意切的道
“公主,真乃我知己也!”
可不是知己么,
换成旁人听到这种挠脚心的损主意,肯定要骂坏得流油,人家公主居然夸赞聪明。
云缺对知己有一个自己的定义。
只要夸我聪明者,不管男女老少,皆为知己!
宁玉公主被抓住小手,一时间俏脸有些发红,低着头不敢看云缺的目光,羞涩道
“驸马喜欢就好……”
阴柔冷漠的霏霏,也在不知不觉改变了很多。
她自己都没发现,原来整晚整晚不睡觉,只喜欢活在黑暗里的公主,也会有害羞的一天。
也会有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
见气氛差不多了,云缺道
“有件事,想求公主帮忙。”
“你说。”宁玉公主柔声道。
“我想出去一趟,办点事,怎奈公主府被军兵围住。”云缺道。
“很急么?”宁玉公主抬头问道。
“很急,必须今晚出去。”云缺本想继续编个理由。
不料公主立刻起身,拉着云缺出门,打算立刻出府。
云缺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宁玉公主虽然有双重人格,说到底,是个可怜人,没几年好活,而且本质并不坏。
利用公主,云缺有点内疚。
不过没办法,为今之计,只有公主出面才能带着自己离开公主府。
云缺握紧了公主的小手,心里暗暗自语
不占你便宜,等找到七叔,想办法帮你治病……
刚一出门,一条红色的树枝挡住了两人去路。
树枝缠绕成树婆婆的脸庞,道
“这么晚了,公主想要去何处。”
“我要出趟门,让开。”宁玉公主冷声道。
树枝没动,依旧挡路。
树婆婆叹息了一声,道
“公主今日去陵园祭奠,已经耗费大半天时间,晚上不能再出去了。”
宁玉公主神色渐冷,道
“不用你管!”
说罢直接硬闯。
树枝怕伤到公主,不敢阻拦,始终徘徊在公主前行的路上。
“公主身体要紧,莫要冒险,再出去,公主会有危险的。”树婆婆劝说道。
“说了不用你管,让开!”赢霏雨脚步加快了几分,直奔大门。
云缺听得不对味了,停下脚步,拉住了公主。
“婆婆,公主为何不能出去。”云缺道。
赢霏雨显得焦急起来,对云缺道
“别问那么多,你既然有急事,我带你出去就是,走。”
云缺没动。
宁玉公主的力道,自然拉不动云缺。
云缺望向树婆婆,问道“是不是与公主的病情有关。”
树婆婆叹息着点了点头
“公主的生机,在于木屋,离开公主府大半天时间已经是极限,若接连出府,生机会快速消散,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赢霏雨冷声道
“本宫不怕,驸马我们走……呀!”
赢霏雨话刚说完,就被云缺拦腰抱起,转身走向木屋。
宁玉公主挣扎了两下,便如羔羊般温顺下来,轻声道
“死亡而已,我不在乎,反正没有几年可活,我愿意帮你,死掉也无所谓的。”
“欠人情可以,欠人命我还不起。”
云缺将公主抱进木屋,放在塌上,道“能多活一天,就有多一天的希望,乖乖躺着,不许出去。”
“嗯。”宁玉公主卷缩在塌上,果然听话。
几十片红叶飞进木屋,组成了树婆婆的躯体。
“难得公主如此乖巧,听话就对了,我与树公公还能坚持个两三年,驸马说得对,能多活一天就有一天的希望,说不定会有奇迹呢。”树婆婆道。
云缺闻言诧异了一下,道
“莫非树婆婆与树公公,在帮着公主延缓生机?”
“是啊。”
树婆婆望着木屋四周,唏嘘道“这座木屋,是我们的树根所建,树灵精华所在之地,公主睡在木屋里才能活下去,至多在外面逗留半天左右便是极限,必须回来修养才行,公主以后千万别乱跑。”
宁玉公主沉默着没开口。
云缺坐在床边,拍了一下赢霏雨,道
“怎么不吭声了,树婆婆给你渡命,还不谢谢人家。”
树婆婆连忙道
“不用不用!我们是奴婢,是下人,担不起公主道谢。”
宁玉公主张了张嘴,始终说不出谢字。
赢霏雨知道树婆婆与树公公这些年为自己渡命,但她并不感激,因为在她眼里,自己本该是个死人,若非两棵树妖的存在,她在婴孩时期就该死去。
早死多好啊,
不用了解这片世界,也不用认识周围的人,更不知道自己的家人是谁,懵懵懂懂的来,稀里糊涂的去,做一个真正的人间过客。
随着渐渐长大,赢霏雨知道了身世,认得了家人,一旦熟悉这片世界,就会变得留恋这片世界。
所以树婆婆与树公公的渡命,在赢霏雨看来更像一种折磨。
公主不吭声,云缺大致猜得出对方的心思。
叹了口气,道
“人生天地间,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陛下挖出红杉木绿杉木为公主续命,想必婆婆心里也有恨吧。”
树婆婆感慨道
“老身确实恨过秦皇,但我不恨公主,公主命苦,天生无心,从一个小娃娃长到这么大,不容易,其实老身的生命已经走向尽头,即便没有公主,我与树公公也没多少年可活。”
“为何这么说,难道婆婆已经寿元将尽?我记得草木精灵的寿元相当悠久,比所有妖物都要活得长久。”云缺不解的道。
“唉……因为大渊。”
树婆婆叹息道
“我与树公公生长在大渊入口,早已被大渊气息侵蚀,我们已经不再是纯粹的草木精灵,而是逐渐转化为诡物,被拔出大渊,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我们离开了化境空间,能见到真正的天地,看见真实的世界,见证过一个小小的婴孩逐渐成长的过程,生命的成长,真是一件无比美好的事啊。”
树婆婆的感慨有感而发。
作为生长在天澜宝境里的一棵树妖,她注定无法离开化境,看不到真正的天地,看不到真正的日月。
一次劫难,让她有机会看清世界。
哪怕只有短短十几年,也好过一生逗留在大渊之畔。
“公主早些歇息,老奴告退。”
树婆婆走出木屋。
在屋门关闭之前,树婆婆听到屋子里传来公主的一声轻语。
“谢谢婆婆……”
木门关闭,屋外冷风袭来。
红叶组成的树婆婆随之散开,化作一片红叶,叶片飞舞间发出的哗啦轻响,仿佛树婆婆开心的笑声。
屋子里,只剩下云缺与公主。
“我是不是很没用,帮不了你。”宁玉公主有些落寞的道。
“是啊,是挺没用的。”云缺笑了笑,道“所以你要活久一点,把自己变强一点,这样才能帮上我的忙。”
“嗯……”宁玉公主轻声道,目光中除了感激之外,还有着一抹柔情。
“早点睡吧。”云缺起身道“对了,还做噩梦吗。”
宁玉公主轻轻摇头,道
“最近没怎么做梦,我将那把刀挂在了墙上。”
说着指了指北墙。
云缺这才发现,墙上果然有把菜刀,用竹藤编了起来,乍一看还以为是一幅壁画。
上次云缺从后厨拿了把菜刀,留下少许的煞气帮着公主镇压梦魇,没想到菜刀被一直留在公主身边。
“你呀,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要是有个一品老爹,我敢躺在妖王嘴里睡大觉。”
云缺摆了摆手,道“好好休息,帮着小雨养足精神,我好收拾她。”
宁玉公主想象着脚底板被挠呀挠的画面,不由得抿嘴轻笑。
云缺刚打开屋门,忽然半空中传出一声闷响。
轰!!!
同时一股狂风袭来,将木屋周围的树木吹得狂摆不停。
推开的屋门,硬生生被这股狂风给关上了。
云缺神色骤变。
这股风来得不同寻常,其中夹杂着一股堪称恐怖的气机波动,绝对是武夫的气机无疑!
而且修为达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
单单气机外溢,就能产生如此狂暴的风力,可想而知其修为有多恐怖。
刚才那声闷响,从方位判断正是皇宫区域。
莫非,秦皇出手?
云缺百思不解。
这还没成亲呢,秦皇总不会等不急,想把自己关在公主闺房,提前洞房吧。
好一阵儿之后,狂风才消散。
云缺推门而出。
皇宫方向亮起许多火把。
跃上屋顶眺望,发现皇宫里果然有很多兵将在奔走,隐约能听到有人喊抓刺客。
云缺觉得新鲜。
大秦皇宫,天下一品强者的地盘,谁敢来天龙城闹事?
那不是纯纯的找死么。
“好事儿,没准有机会溜走。”
云缺心头暗喜。
皇宫一乱,对公主府这边的看守就会受到影响。
毕竟皇宫重要,驸马这种外姓人,哪有皇族重要。
云缺心情不错,返回自己的屋子等待机会。
刚关好门,云缺目光瞬间转冷。
屋子里没人,却多了一些不该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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