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卿衙门,位于东城,占地极大,一片连绵的楼宇。
大门口车水马龙。
身着官服之人往来不绝,不断有官差进出。
云缺拿着封条,独自来到衙门外,打量了一番。
九卿衙门汇聚着大秦文臣,这里是丞相的地盘。
马灯之所以敢横行无忌,就是仗着他舅舅是御史大夫,而御史大夫相当于副丞相,在九卿衙门里手握大权。
斩草除根,否则后患无穷,想要不被穿小鞋,就得把小鞋撑破,踩烂,再丢进粪坑。
云缺今天要好好会一会仅次于丞相的这位御史大夫。
尚未进门,先被一个奇景所吸引。
衙门外,站着个年轻人,浑身酒气,离着老远都能闻得到。
这位喝得蒙登转向,指着衙门破口大骂。
“狗官!敢不敢出来讲理!我家酒楼好端端的,一不惹事,二不生非,你们居然给封了!岂、岂有此理!你们一群狗官给我滚、滚出来!”
云缺打量了一番此人。
五官端正,仪表不凡,年纪也就二十上下,就是喝得太多,摇摇晃晃,打着酒嗝,整个一酒蒙子。
别看喝得不少,吐字还挺清晰。
尤其这位手里也拿着封条,看样子也是刚撕下来不久。
云缺注意到衙门里出来的官差,都在刻意的绕开这年轻人,连一些身穿官袍的文臣也不例外。
估计这年轻人背后也有靠山。
否则在衙门口破口大骂,早被抓起来扔进大牢了。
“今天不给我个说法,我、我还不走了!就在门口喝酒!”
年轻人拎着个酒壶,咕噜噜灌了一大口,扭头看到旁边的云缺手里也拿着封条,立刻凑了过来道
“你家买卖也被封了?这群混蛋就会欺负人!我跟你讲,看到没有,这里面的家伙没一个好人!都是混蛋!”
年轻人指着衙门口,又开始第二轮的破口大骂。
“不如进去理论一番,在门口骂街,人家听不到。”云缺说着往衙门里走。
那年轻人一听觉得有道理,立刻跟了进来,搂着云缺的肩膀道
“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进来骂呢,还是你、你聪明!”
云缺没理睬酒蒙子,来到大厅内往当中一站,喝道
“主事的出来!谁封了我的书楼,谁给我个解释。”
年轻的酒蒙子也有样学样,站在云缺旁边大喝道
“还有我的酒楼!谁封的,我今天就揍谁!”
大厅里有不少官差,看到两人后没人搭话,纷纷退走,有人去后面禀报。
不多时,出来一位中年人,神态威严。
“本官乃御史中丞,何人敢在此地闹事!”
云缺没说话呢,旁边的酒蒙子先骂上了,道
“就、就是你!狗官!就是你封我的酒楼!一个月封我二十九次,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我爹是谁吗!信不信我、我现在就揍你!”
云缺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一步。
这个酒蒙子在找死。
在外面骂也就算了,哪有当着面开骂的,这里九卿衙门,可不是县城里的小小衙门。
出乎预料的是,御史中丞非但没发怒,反而一脸无奈。
御史中丞没管酒蒙子,望向云缺,道
“你又是何人。”
“唐太子,白誉。”云缺将封条扔在地上。
御史中丞的脸色变得更无奈了,二话不说,转身出门。
又过了不久,一位身着官袍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又瘦又高,年过五旬,面沉似水。
云缺猜测这个应该是正主儿了。
云缺没猜错,此人正是马灯的舅舅,御史大夫马至远。
进门后马至远没看那酒蒙子,目光森冷的盯着云缺,道
“唐太子既然到了我大秦,本该遵守大秦之律法,大秦之书岂能外传,更容不得外人以大秦书籍赚取不义之财!”
一番话,说得堂而皇之,有理有据。
加上多年身居高位汇聚而来的官威,换成其他人怕不得立刻认罪。
但这番官威,可压不住大晋来的平天王。
云缺冷冷一笑,道
“果然是位居人臣的御史大夫,理之一字能让你掰出花儿来,既然你喜欢强词夺理,那咱们就讲一讲理字,你说的大秦之书,实在包罗万象,有异国典故,有神怪故事,有大儒自传,有圣人至理。”
“若如你所言,这些书籍均为大秦之物,那么其他国度的典故,神鬼传闻,天下大儒,儒家至圣是不是统统都是大秦所有?”
“别的无所谓,你说是大秦的就是大秦的好了,还请御史大夫拿出证据来,证明儒圣是大秦之人,否则你就是藐视天祈学宫,独占儒圣之名,强抢天下之书!”
御史大夫原本威严的神态,在云缺接连质问之下变得尴尬了几分。
藐视学宫,占据圣人之名,强抢天下之书,这三顶大帽子,马至远可戴不起,更不敢戴。
一旁的酒蒙子也来凑趣,打着酒嗝道
“没错!别人能开酒楼,凭什么我不能开!酒神是你家的吗!来来来你拿出证据,证明酒神归你管我就不开酒楼了,要不然这事儿没、没完!”
马至远对酒蒙子的话充耳不闻,不予理睬,盯着云缺道
“圣人,当然是天下苍生的圣人,不过大秦之书,均为大秦印制,是我大秦之物,太子殿下身为唐人,不受大秦财运的庇护,自然不可售卖我大秦书籍。”
“太子殿下若想开书楼也可以,你自己写书,或者拿大唐的书来,用我大秦之书,便是违反律法,该当定罪,念你初来大秦,暂且饶过一次,下不为例。”
这位御史大夫,特意给云缺量身定做了一份律法。
大秦的所有人都能开书楼,用大秦的书籍换钱,只有你唐太子不行!
云缺怒目而视,冷声道
“欺人太甚!大秦原来就是如此的待客之道,其他人都可以卖书,就我不行是不是,若如你所言,大秦财运不会庇护我,是不是大秦律法也不会庇护我!我在街上被人打杀,行凶之人也可逍遥法外!”
马至远冷冷一笑,道
“太子殿下说对了,大秦律法也与你无关,并非我大秦不好客,只因为太子殿下身份特殊,殿下来大秦的目的,殿下自己应该比别人更清楚,奉劝一句,殿下今后最好别出门,公主府里衣食无忧,出门了,容易有危险。”
云缺气得浑身颤抖,指着对方的鼻子道
“好!你说的,大秦律法与我无关!等回到大唐,今日的屈辱本宫会禀明父皇!让父皇替我做主!”
马至远撇了撇嘴,道
“殿下随意,本官身为御史大夫,向来公正严明,唐皇若是怪罪,本官接着就是了。”
在马至远眼里,云缺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唐太子而已,到了大秦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身为质子,说不定哪天就被祭旗了,还在自以为是,不知身在凶险当中,简直是个天生的蠢货。
云缺脸色苍白的指着对方道
“马至远是吧,你最好这辈子别去大唐,否则大唐律法也保不住你!”
说罢气冲冲拂袖而去。
马至远冷冷一笑,低语道
“大唐以后还在不在都说不准,还大唐律法,真是个愚蠢的太子。”
年轻的酒蒙子见云缺走了,也学着讨要说法
“酒神到底是谁家的!你、你给我说清楚!酒神不让我卖酒我就不卖了,要不然这酒楼我开定了!”
马至远根本没理睬对方,转身离开。
酒蒙子见没人理睬他,觉得无聊,追着云缺离开了衙门。
走出衙门之后,云缺气愤的神态与仓促的脚步随之恢复了正常。
嘴角一挑,现出一份笑意。
刚才不过是演戏而已,让御史大夫认为自己是个没什么城府的唐太子,只会仗着身份高贵来威胁旁人。
殊不知云缺是在给对方挖了个大坑,而且对方毫无察觉的就跳了进去。
“既然大秦律法与我无关,那就别怪本宫为所欲为了。”
云缺暗暗低语,下一步的行动已经盘算好了。
一股酒气袭来。
酒蒙子追了出来,道
“你就这么忍了?咱、咱们打开门做买卖,天经地义!居然天天被封,这群狗官就是欠揍!”
“兄台所言不假,人为一口气佛为一炷香,这口恶气我忍不了,所以我打算教训教训他们。”云缺道。
“有胆量!咱们一起教训他们!你打算怎么办?”酒蒙子兴致勃勃的道。
“自然要大干一场,兄台有没有银子,买点工具。”云缺道。
酒蒙子很大方,掏出来一张银票,打着酒嗝道
“拿去!算、算我一份!我也得出口……嗝!恶气!”
果然开得起酒楼的都不差钱。
云缺拿着银票,买了二十多桶火油,装了两大车,从新返回九卿衙门。
没走正门,走的是后院的角门。
看门的问了问,云缺只说是衙门内采购的用度,于是顺利进了衙门。
九卿衙门范围极大,涉及的事宜无比繁杂,上到刑罚判决,下到运水运粮,全都有不同的衙门管辖。
火油采购,自然也是其一。
进了衙门后,找到最大的几座楼宇。
看规模,不是御史大夫就是丞相的办公之处。
接下来开始卸油。
云缺抓下来一桶,倒在楼宇的墙壁上。
酒蒙子也跟着学。
两人一顿忙活,二十多桶火油倒了个干干净净。
如此举动,自然引起了官差们的注意,到最后楼里都没人了,全都跑出来围观,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人。
众目睽睽之下,云缺点燃了一个火把,谦让道
“兄台,你来?”
酒蒙子有点醒酒了。
眼睛虽然还是发直,但脸色变得不太好看,见火把递过来,他一个劲儿摇头。
“我还是算了吧!烧九卿衙门,我怕被我爹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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