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魔契者,就如同在那无尽的黑暗中,行走在冰冻湖面之上的夜行者,我们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看不清前路,更不知未来,不知何时,脚下的薄冰便会碎裂…”

    “薄冰之下,便是魔渊,是死亡…”

    “从古至今,又有多少魔契者,能走到对岸?”

    任杰的脸上也泛起一抹怆然,薄冰之上的夜行者么?

    很恰当的比喻…

    只见百舸蹲下身子,轻抚花坛中的小灯草,喃喃道:

    “百鬼阎罗中的每一个人,都是曾被世界抛弃过的孩子,他们知道去荡天魔域会活的容易些,但…即便有万般的委屈,诸多的无奈,他们还是坚定的选择留在大夏。”

    “每个人的心中,或多或少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理由,而坚守…是需要勇气的!”

    “他们就像是这些小灯草,即便身处于浓重的夜色下,也要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芒,稍稍照亮黑夜…”

    “可…盛放在夜里的小灯草,注定无人欣赏属于他们的绚烂…”

    任杰缓缓握紧了拳头,心情沉重…

    是啊,以百鬼阎罗的实力,再加上愚者这一层关系,若是去了荡天魔域,必在其中有一席之地。

    可百鬼阎罗却依旧固执地留在大夏,宁愿做阴沟中的老鼠,也不愿背叛人族,做那域中的恶魔。

    百舸抬头望向任杰:“身为魔契者的你最清楚了,我们时刻都在直面着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恶意!”

    “一念是人,一念…是魔!”

    “夜色之下,若无那灯塔指引,只要一步走错,百鬼阎罗多年积累下来的怨念,将化作无所不噬的恶鬼,吞噬所有,多年来的坚守会化为乌有。”

    “恶魔一但被放出来,就关不住了,这于大夏,于人族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而人族,也经不起一场焚天大火了…”

    任杰苦笑着:“是啊…人族中势力错综复杂,盘根错节,天门教会,百鬼阎罗,瞬达快递,群星公会,大夏官方已然焦头烂额…”

    “若是百鬼阎罗出了问题,这对人族内的魔契者来说,同样也是一场灾难。”

    真到了那时,人族或许会因此分裂,大夏官方撑不撑的住还是两说。

    百舸凝视着花坛中的小灯草:“所以…才需要领路人,百鬼阎罗中虽说有不少好手,但没人可以胜任灯塔这一角色…”

    “就连我…也仅仅只是这簇小灯草里的其中一朵罢了…我想成为灯塔,但我并不是,我…同样也看不清魔契者的前路…”

    说话间,百舸抬手摘掉一朵花坛中的小灯草,在脱离土壤的那一刻,那散发着幽幽蓝光的灯蕊逐渐黯淡下去,最终迅速枯萎…

    百舸缓缓起身,将那株枯萎的小灯草交到任杰手里。

    “而我…也快死了…”

    任杰心中顿时一紧:“您…是上次对战愚者的时候,受伤了吗?”

    百舸摇了摇头:“不是…身处于夜色下,只要我不想死,没人能杀掉我,愚者那臭小子不行,蜃妖也不行!”

    “只是我…活的太久了,我今年已经207岁了…”

    任杰瞪大了眼睛,声音都高了八度:“二百多岁?您…您经历了一个完整的灵气复苏时代?”

    百舸笑着,眼中满是追忆之色:“是啊…所有的…”

    “从最开始的灵泉出现,到大灾变,重建人类文明,再到种族战争,神魔战争,蜃妖噬月,红豆讨伐,深渊战争…”

    “我这辈子…打过太多的仗了,一次又一次的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亲朋早已化作一抔黄土,相熟之人也死了一批又一批…”

    “时光荏苒,岁月如歌,我独自站在夜里,回首望去,身侧已无一人…”

    “有的时候,活的太久,也不是什么好事,我寿数尽了,这具身体已经扛不住了。”

    “你明白,路很远,我不能再带着这副身躯前行了,他…太重了…”

    任杰的眼中带着一抹急切之色:“就真的没什么别的办法了么?”

    “您…您别死啊您?”

    自己才刚认识百舸不久,觉得这老爷爷很亲切,甚至给任杰一种自己亲爷爷的感觉。

    那种长辈对于晚辈的宠爱,任杰真的许久未曾体会到了…

    百舸笑着:“别的办法么?或许吧…所有人都在走一条断头路,而我早就已经走到了路的尽头…”

    “挡在前面的并不是敌人,而是…我们自己…”

    “至于山的那边是什么,我也不知道,陆千帆这孩子,心气是真的高,他在走一条前无古人之路…”

    “希望他是对的,也希望…他的那条路,后有来者吧…”

    任杰的脑袋里莫名的蹦出来两个字…

    斩我!

    陆千帆那家伙,到底在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