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梅感觉着自行车的路程,她心底下数着转了几个小弯,上了几个小坡,最后,在她数着一声到了的时候,真的到了新院子门口。
院子口鞭炮声大作。
刚才一路数着路上的坡坡弯弯已经缓解的颤抖,这一下又开始了。
陈梅无声地把自己的两只手捏在了一起。
这时候,她听见肖峰说道:“别紧张,我抱你进去。”
肖峰一只手扶着车子,一只手握住陈梅的手,陈梅感觉到肖峰的手也在抖,心里就明白,原来两个人都在紧张。人生第一遭,肖峰活了两世人也是才大婚,他比陈梅还要紧张。
陈梅反手抓住肖峰的手,说道:“你是不是从门口到院子都铺上了红线毯子?”
肖峰低声说道:“是的,一直铺到堂屋前。”
陈梅就温柔道:“那你把我抱放在红线毯上,我要自己走,不是人都说娶在了红毯子上金贵嘛。”
肖峰正在紧张,一听陈梅的话,不由扯着嘴角笑了:“好的,我把你放在红毯上,我们一起走,一起金贵。”
肖家新院里,从大门口到堂屋前铺着一条红线毯的路,崭新,干净,整个院子里灯火通明。
因为是凌晨五点娶媳妇拜天地,所以院子里站着管事的肖建堂和婚礼主持,以及一些长辈。外面天还黑着所以人不多,几乎没有小孩子,小孩子和大多数人都在家里睡觉,要等到天大亮之后去老院子吃席。
陈梅在肖峰的掺扶下,缓缓地走着,她感觉到自己脚踩在红毯上的绵软和轻柔,忽然她就心安了,镇静了,传说踩着红毯的新媳妇会特别有福,陈梅嘀咕一定要幸福。
“这个福气是肖峰给的!”陈梅心底下忽然想要感谢天地,当然也感谢肖峰,她终于明白自己插队到了这里就是为了遇见肖峰把根扎下。
娶在红毯子上是个美丽的传说,柳坝村只有肖峰为陈梅做到了。柳坝村之前没有人铺过红毯,之后不知道有没有。
“一会儿拜天地的时候,要好好拜拜,对天地说声谢谢。”陈梅心底下嘀咕。
当肖峰把陈梅扶进耳房,给她去掉盖在身上的红被面,傻呵呵地看着陈梅,陈梅看肖峰一脸傻笑,也就笑着,又抬头环顾屋子里。
屋子迎门口的白墙上贴着红纸剪的双囍字,红双囍一圈儿围的是龙凤呈祥的剪纸花样,房顶上是悬挂的五色气球,再就是红双囍下面的木桌子上摆着好看的塑料花,插在一对儿红色圆肚的插花瓶子里,花瓶边上摆着肖峰给自己买的收音机。
高低柜上,是盖着红纱巾的茶盘,陈梅知道盘子里是有着红双囍字样的玻璃杯。
陈梅四处看着,目光一直错开肖峰的脸,就听见外面司仪在喊:“新郎官新娘子出来拜天地。”
两人正想着怎么出去,二姐进来了,手里拿着红被面挽成的大红花,给两个人胸前一人打斜披上一个。
“可以出去了!”二姐轻轻推一下傻傻的两人。
进门时的红毯子路已经收了,这一刻红毯子铺到了堂屋门前的方桌前,其他的已经收起来了,方桌上摆着香炉,和一对儿红蜡烛。
八零年的拜天地完全不像肖峰在前世见过的婚礼,前世他自己没有经历过婚礼,作为看他见过礼炮,婚纱,香槟,水晶一般的宫殿……
但是,此时,自己的婚礼完全是柳坝村的范儿,拜天地就是在凌晨面对天地的虔诚叩拜。
所以他此一刻站在红毯上,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天,夜色还正浓,夜空里有璀璨的星星,一切都静谧美好。
肖峰看了看陈梅,陈梅也在看天。
司仪看着两人那么有趣,都在看天,就笑着说道:“你们两个不要抬头看天了,开始拜天地了。”
周围围观的不多的人噗嗤就笑了起来。
司仪又让大家安静。
拜天地,两人是跪地附身三大拜。
然后上拜高堂,拜父母,还是整齐标准的附身三大拜。
然后两人牵着手一溜儿乖乖站定。
没有撒花,没有奏乐,就在星空下,就在静谧的灯光里,就在天地间,纯粹而又神圣地拜天拜地拜父母,最后是夫妻对拜。
彼此也没有誓言,就是跪地互相拜了三拜,无声的却又真挚的三拜,就像是彼此跪拜托付了终身。
肖峰的心里起伏澎湃,激动地不知所以,陈梅也是一样,两人拜完了依旧跪着,不知道下一步是什么?就傻傻跪着,看着,等着司仪吩咐。
周围也静悄悄的,以为接下来还有什么婚俗内容,围观的人以为肖峰的婚礼会有什么不同。
结果司仪拉着长调喊道:“入洞房。”
哈哈哈哈,没有新内容。院子里笑声响起来。
肖峰和陈梅才知道要站起来回耳房了。
两人牵手回到耳房里,不一会儿,二姐端进来糖水鸡蛋,说道:“陈梅你吃一些,天气还早,睡一会儿,等着天亮了马车接你们回老院子开席。”
二姐说完就出去了。
陈梅知道,这是把自己娶到了新房子,因为新房子这边没有水井,用水不是很方便,所以在老院子办酒席。
两个人听着院子里收拾完了,就安静了下来。肖峰和陈梅两人吃糖水鸡蛋。
肖峰说道:“多吃些,不然会饿的,开席行礼会很辛苦。”
陈梅低头吃,眉目含笑。
农村里的酒宴,新人是要一桌一桌弯腰鞠躬的行礼,而且是对长辈分别鞠躬行礼,非常的累。
肖峰已经给肖建堂说了,要减掉一些俗礼,不用给每个人弯腰鞠躬,只要一桌子鞠三个躬就好,他担心陈梅身体累着。
这一会儿肖峰坐着,看着一屋子的喜庆,又看看陈梅,说道:“你去炕上睡一会儿,今天一整天都会很累。”
陈梅有些害羞,但还是上了炕,对肖峰说道:“你也休息一会儿。……”
陈梅没有说完,肖峰点点头,把大灯关了,就亮个小小的台灯,说道:“你睡一会儿,我去院子里看看,再去堂屋看着,你好好睡一觉。”
陈梅明白肖峰的意思,就是想让自己好好睡一觉,想到后面一天的活动,陈梅点头,并且因为是在自己的新屋子里,陈梅在肖峰离开后,快速就睡着了。
肖峰从耳房里出来,两个院子里转了转,隔壁院子里大姐夫和守夜的人在聊天,这边院子里一片安静,是大姐夫吩咐的,让人都离开了这个院子,供新人休息,不被打扰。
肖峰转回到新房门前,站了站,没有进去,他知道陈梅太累了,还怀着身孕,自己进去陈梅会睡不好,再说,农村的真正入洞房并不是拜完天地的这个早晨,而是在待之后的晚上。
肖峰自己就去了边上的堂屋,堂屋里没有人,大多数人都在老院子了忙活酒席去了,就留下新人压炕。
肖峰脱了鞋,上了火炕,睡下,心里回想着拜天地的过程,还有那个瞬间看到的夜空。
“结婚真好!”肖峰想想隔壁耳房的陈梅,心里满是幸福。
“好想过去抱抱她。”晓峰嘴里说着,可是又忍住了,天大亮后就要忙起来,他舍不得陈梅太劳累,还是让她好好睡一会儿吧。
痒痒的向往的心思按耐住,闭上眼睛养神,脑子里却电光火石一般地闪着,前世的恓惶,今生的惊喜和幸福,失而复得,竟是如梦一般,这一切不易,要好好珍惜。
对,要好好珍惜,好好的对陈梅,只是有些遗憾,没有通知陈梅的家人,但是陈梅说了,路远,就不需要通知了,自己写信说一下,以后再说。
想起陈梅的家人,肖峰又想着陈梅这样做是体贴自己,但自己不能就这样忽视了,还是要带着陈梅回去看看,可是陈梅怀的是双胞胎,也不知道能走长路不?这个还是要根据实际情况决定。
又想到父母,兄弟姐妹,又想到自己的生意,以及昨晚上来到柳坝村的姚老二和谭秘书,肖峰的心里满是亢奋,婚姻,事业,家庭,现在都有了。
“我要好好为这一切奋斗了。”肖峰嘀咕一声,又想到酒席之后才是自己和陈梅的新婚之夜,不觉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