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要送小树回军区。
早上还得先开宣传部的会。
白玉和老赵俩都是黑着眼圈，两人对视一眼，默默地把视线都别开了。
谁也没想到秦大山这就破案了。
之前还说等案子破了再宣传反迷信的，但结果，不是越描越黑吗？
宣传手册还是廖珊按照之前的思路做的，眼下是要调整了。
副部长廖珊表示，今天可以加班加点地把新宣传手册做出来。
只要给个方向。
老赵和白玉都还没想好。
黄斌先撅起来了：“肯定要以反迷信为主啊！你看你写的这都是什么东西？写儿歌呢！”
廖珊有点憋屈，她这个宣传手册是按照老赵的思路写的。
但她也不敢吭声，更不敢看老赵。
老赵听不下去了，烦躁地道：“别大喊大叫，坐下。”
黄斌不耐烦地坐下了，道：“镇长，这个事情，就应该按照我的思路来嘛！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不是吗？”
他还道：“反迷信宣传，我们都搞了几十年了！”
老赵烦躁地道：“搞了几十年了为什么没有一点成果？！为什么大家还是这么想？这就证明你那套陈词滥调没有用！”
别人不说，就说他！
他不是还迷信吗！
其实他和白玉心里都明白，人们心里怎么想不重要。
真要牛鬼蛇神地信着，日子也不是说不能过了。
只要不搞成X教，不影响生活，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这个话不好明说啊！
黄斌还道：“这次我一定改进办法……”
他就是迫不及待地想把主力宣传的任务从副部长廖珊手里抢回来。
白玉打断了她：“廖珊同志，按照你现在的思路，重新做一份防溺和反迷信宣传的宣传报告。”
黄斌傻了眼。
廖珊的压力也有点大，怯怯地道：“要不，还是黄部长带队……”
白玉摆摆手，示意她先听自己说。
“这次的宣传方向……”她询问地看向老赵，“改成‘不怕鬼’吧？”
老赵愣了愣：“不怕鬼？”
“对。这个鬼神论，在我们这儿已经有几千年的历史了。我们国人本来就是有根深蒂固的祖先崇拜的。非要跟他们说没鬼，不实际。”
曾经有十年，狠狠地破除过四旧，打倒过牛鬼蛇神。
其实大家心里都不以为然。
破得再狠，打得再凶，最后还是表面功夫。
与其又去喊一轮无用的口号，不如改变方向。
老赵想了想，说：“可以。”
白玉让廖珊做笔记：“就是，要树立人们对无产阶级唯物主义的信心，让大家知道，我们本身是最强大的……”
廖珊低头奋笔疾书。
“这次的案件，换个角度做宣传，别把重点放在孩子的脚卡在人骨头上。”
“应该重点宣传，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没有人能逃离法律的惩罚。”
廖珊眼前一亮，一边写一边道：“明白了，明白了。”
黄斌听了很不乐意：“那还宣不宣传反迷信了？”
白玉直接拍了桌子：“那你要怎么样！”
在座有个干部本来在喝水，被她吓得水直接泼了自己一脸。
要知道，白玉是在外面凶，在秦家屯内部是比较温和的。
老赵跟她相反，在内部比较严厉，在外做老好人。
一般开会拍桌子这事儿都是老赵干。
白玉拍了一下桌子，小手差点拍折。
不过她忍住了没有龇牙咧嘴。
她直接冲黄斌道：“你要是觉得屈才了，回县城去，回云书记手底下去啊！我们秦家屯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这话说得是相当难听了。
几乎是不给黄斌任何转圜的活路了。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她。
黄斌的脸色变了变：“您这是什么意思？”
“宣传部不是你一个人的一言堂！你来之前赵镇长干了几十年的宣传，你一来这也不对那也不对，扭头去就去县城告状！”
老赵大吃一惊：“还去告状了？”
白玉骂道：“这事儿我本来是不想说的，想着给你留点脸！没想到你给脸不要脸！”
黄斌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被她骂哭了！
“那我现在就申请辞职！”
白玉直接道：“写好报告交上来，我马上批！”
老赵都被她吓死了，扭头一看她那两个黑眼圈……
明白了，这是没睡好！
白玉气呼呼地站起来，道：“你们中间有很多人，都是从县城调过来的，有文化的年轻人。”
“但是到了这儿，你们首先要想好怎么因地制宜地为秦家屯的乡亲服务，而不是满脑子空想主义！”
说完她怒气冲冲地离了席。
老赵尴尬地道：“廖珊同志你赶紧把宣传手册做出来……散会！”
然后就追着白玉出去了。
白玉走到院子里透口气。
老赵道：“告状了？骂你了？”
“也不是骂我”，白玉深吸了一口气，“就是来问了一声。”
不过她很不喜欢这种，自以为是，然后动不动就去县里打报告的货色。
老赵无奈地道：“咋不跟我说呢？”
“没啥好说的，他今天不叽叽歪歪的我都不稀得骂他。”
老赵道：“算了，他要走就让他走吧。”
“最好就走了！免得我看到他心烦！”
老赵皱了皱眉。
他就是担心这个黄斌又回去告状，好像白玉是对县里不满意似的。
然而白玉道：“他才舍不得走！”
黄斌之前是县城宣传部的，下放到秦家屯本来就是升职，也是他难得的当一把手的机会。
走了死哪儿去？
县城哪有他的位置？
其他镇，条件哪有秦家屯好？
县里的工作人员，要升职都是走下放到镇上来当一个部门的一把手。
白玉咬牙切齿地道：“我早该想到的，他能来秦家屯就说明他是有关系的。”
老赵吃惊地道：“你还认真跟他生气啊？”
“当然啊”，白玉道，“我要让他们知道我们秦家屯不是废物收容站！”
老赵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说的也对，现在咱们摊子越来越大了，确实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但我也劝你一句，水至清则无鱼。”
白玉听不进去。
老赵只能道：“忙完这一茬，你先好好休息，我们再商量这事儿。”
白玉虽然生气，但还是点了一下头：“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