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白玉让黄小玉先去找吴建军报销,把酒瓶倒是留下了。
她握着这瓶小酒,陷入了沉思。
其实从医院回来,她就没睡好过。
身边就躺着小实,吃奶的时候那么欢实。
她难免就会想起,还在医院的时候一帐之隔的那个孩子。
那小崽子很会哭,生下来就哭个不停。
现在细细想之,他是不是喝了第一口奶之后就开始哭的?
总觉得,那哭声从一开始就透露着焦躁、烦气。
到第二天他吃了奶就不大哭了,据说吃了奶以后就会睡得很沉。
曾医生说有的孩子比较敏感,有一点动静就会哭闹个不停。
那后来他吃了奶就睡,赵菊那样高谈阔论都没有影响到他,他是不是醉了?
他……
白玉想得有点魔怔了。
直到一双大手突然抚住她的肩头。
白玉才猛地回过神,扭头看了一眼。
秦大山道:“想啥呢,这么入迷?”
白玉把手里的美容酒给他:“这是黄同志从松花岗带回来的,赵菊喝的那种酒,一块钱就这么点。”
秦大山却道:“又想那孩子的事儿呢?”
白玉有点失落,道:“嗯,跟咱们小实同一天生的。”
秦大山道:“你懂啥啊,医生都没拦住,你要是拦,她能听你的?你别啥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
白玉看着小实,道:“你就说这样的小小子儿,又不会说话,身上难受也说不出来……”
“嘘,嘘”,秦大山虚掩着她的嘴,“别想了,不怪你。”
小实突然“哎咿”一句。
秦大山笑道:“你看,咱儿子也说是。”
小实:“哎咿哎咿。”
秦大山:“知道了,知道了。”
小实:“哎咿!”
白玉打了秦大山一下:“是拉了,快去。”
秦大山:“……”
他只好认命地去打水来,然后给孩子换尿布了。
他一边忙活一边对白玉道:“你一声吩咐,我马上带人去把他们那个老中医捉了,酒也抄了完事儿。”
尿布刚换了,小实又拉了一泡。
秦大山眉头皱了皱,忍了,又给他洗了一遍屁股。
白玉还是把玩着手里那瓶酒,道:“不用我吩咐。等派出所的验尸报告出来,你们就能动手抓人了。”
可是抓了那个老中医真的能解决问题吗?松花岗大队的孩子们,就不会再受到伤害了?
她捏了一下手里的酒瓶,然后下定了决心要好好整顿一下松花岗大队那阵妖风。
秦大山刚给小实换上新的尿片,结果他又尿了。
顿时他就在那烦气起来了:“你到底要拉几顿?”
小实:“哎咿!”
“你小子是故意的是吧?”
小实:“哎咿哎咿!”
秦大山不至于跟这么小的孩子置气,只是冲白玉道:“你看,他都承认了,他就是故意的。”
小实:“哎咿~”
白玉被他俩逗笑了,心事倒是缓了缓。
……
最近秋收和各大队整顿、清点库房,所以休集,曾大宝也去做事了。
秦小果被勒令不准私自去摆小摊,实在是闲得发毛了,就带了一群萝卜头在院子里表演。
美其名曰唱歌给小实听。
花大娘从松花岗回来,就看到她撅着屁股站在椅子上,一边抖手一边在那唱。
“北风那个吹呀,雪花那个飘飘~”
底下围着一圈小萝卜头。
像什么钢蛋、小兰、狗娃啊,还有她最好的朋友尔登。
花大娘在松花岗受了一肚子气,这会儿看见也忍不住停下来看了一会儿。
小兰是个年纪大些的姑娘,比较知道事了。
她就跟小果说:“不对不对,这个歌不能这样唱。”
秦小果就蹲在椅子上:“那要咋唱?”
小兰认真地道:“这个歌,好伤心的。歌里唱的那个喜儿,和她心爱的人分开了,还被坏人抢去当小老婆了,她爹也死了。”
说着,她就自己站起来唱了两句,拖着哭腔:“北风那个吹啊~”
秦小果也带着哭腔:“雪花那个飘啊~”
钢蛋突然嚎了一嗓子:“爹啊,您死得好惨啊!”
然后就跟传染了似的,一群孩子都演上了,院子里就哭声一片……
一个接着一个地喊:“爹啊,您死得好惨啊……”
秦小果在板凳上坐了下来,一边哭一边唱。
“北风那个吹呀~雪花那个飘飘~雪花那个飘飘,年来到……”
秦含秀从厨房里跑出来,傻了眼:“咋啦?!谁死了?!”
花大娘在旁边笑得肚子都疼了。
……
花大娘进屋之后,笑道:“那电影放的,这群小崽子学得可快。”
白玉正给小实喂奶。
她这几天每天好几个鸡蛋,还给炖半只鸡,感觉奶水充沛得不得了。
花大娘打量了一下她,觉得她胖得也像个小皮球似的。
白玉无奈地道:“随这些娃娃自己折腾吧。婶,松花岗那边怎么说。”
花婶坐了下来,苦着一张脸:“说到这个我就一肚子气,一个个跟中邪了似的。”
她们去检查工作,还被他们的人拉着狠狠教育了一番。
比如花大娘,她身上穿的衣服比较粗,而且颜色是棕色的。
她们就说她捡男人的衣服穿。
“然后说我,男人的工也做,女人的活也做,不知道为自己打算。”
白玉倒是不意外,一手拍着孩子:“跟赵菊一个路数。”
花大娘嘴皮子不行,说不过她们。
她只知道两口子过日子,这么斤斤计较的肯定不行。
秦家屯也就这两年的日子才好了一点,别说更偏僻的松花岗了。
以前穷的时候,哪个不是白天干得累死,晚上睡觉都在惦记明天两餐饭的着落。
只怕自己力气用的不够,或者是花了力气还换不到饭吃,喂不饱家里的嘴。
谁还有精力动这种歪心眼子?
花大娘烦躁地道:“就说不过她们,你知道吧!以兰和小玉,读过书的也说不过。要多说,她们就说我们是伤害妇女权益,还说我们觉悟低。”
白玉皱眉。
花大娘抓了一把胸口的衣服:“玉啊,你想想办法啊,她们都着魔了。看着那些孩子瘦得像讨饭的似的,我真心疼啊。”
白玉道:“我们妇代会没有办法啊。”
花大娘很失望:“啊?”
白玉道:“但是赵叔有办法啊。拖累了生产是大事,您让赵叔去搞。”
花大娘道:“对啊,我让老赵去找他们大队长,娘的,评他们一个最差生产大队,我看他们有没有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