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延庆已经是心急如焚了,他根本就没有理会隋万山的质问,只关心自己的安危。
“早在半个月前,本将就已经提出过率军突围的想法了,可是那群狗日的非但不领情,还以兵变相要挟,如今事态紧急,本将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此刻延庆只顾着宣泄着自己心中的不满,完全没有注意到隋万山的神情。
就在延庆还在庆幸自己的父亲为自己留了一条退路时,隋万山的脸色却已经渐渐地阴郁了下来。
“少帅若是在此时离城,琴川军必定军心大乱,琴川城也将不攻自溃啊。”
“好了好了,别说废话了,城中还有不少战马,你速速去点齐兵马,咱们一人双马,只要能趁夜突围,羯族人是追不上我们的。”
当延庆把话说完时,才见隋万山站在那里一脸冷漠。
“怎么,隋将军是有什么顾虑吗?”
换做平时延庆早就开口骂人了,可是如今他却有求于人,于是也只能暂时压住火气,询问起了隋万山。
“火烧巨门关的那一夜,延帅对末将有过交代,他希望少帅能够死守琴川城不失,为帝国守住这北境的门户……”
闻言,延庆的脸色当即就变了,他不等隋万山把话说完,就开口骂骂咧咧的说道,“老东西莫不是疯了不成?老子可是他的亲儿子!如今幽州战局糜烂,他这是想让我们延家断子绝孙不成?”
“少帅请不要这么说延帅,延帅心中若不是记挂着少帅,又岂能在巨门关破釜沉舟之际,还不忘命末将拼死杀出来增援少帅。”
说到此处延庆才想起来,这个隋万山乃是从投军起,便一直跟随在自己父亲的身边,眼见来硬的不行,于是他又将语气软了下来。
“隋将军,你跟随在我父亲身边多年,乃是父亲的左膀右臂,要说起这行军打仗的本事,本将自认远不及隋将军,如今连本将都知道琴川城守不了多长时间了,难道将军就看不出来吗?咱们此时不走,留下来就只能是死路一条啊,还请隋将军随本将一同南撤。”
延庆本以为自己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隋万山会被自己说动。
可是他的话音刚落,就见隋万山站在那里冲着他坚定的摇了摇头。
“请恕末将不能从命。”
“你!……”
眼见自己的好话说尽,隋万山仍然不为所动,延庆索性也不装了。
“既然将军愿意留在这里殉城,那本将自己走!请隋将军把兵符交出来吧。”
说罢,延庆就要伸手去抢夺隋万山身上的兵符。
只可惜他的手还未能触及到隋万山的前襟,隋万山就后撤一步躲开了延庆伸过来的手。
“延帅说了,末将手下的这支骑兵,只能用来死守琴川城,所以今夜少帅若是想要离城的话,您一骑也带不走。”
“放肆!你手下带过来的可是我父亲的兵马,我延家军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说罢,延庆也不顾及隋万山的感受,一把便从他怀里扯出了兵符。
只是当他刚要转身向帅帐外走去的时候,一把钢刀却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钢刀上传来的冰凉触感,顿时就让延庆呆立在了原地。
延庆刚想要开口大骂,可当他回身迎上隋万山的那副冰冷目光后,他只是蠕动了一下嘴唇,终究是没敢把话说出口。
“隋……隋将军,你这……这是要做什么?”
钢刀抵在脖颈,纵是延庆已经被气得七窍生烟了,仍旧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惧。
“少帅想要离城末将不拦您,只是末将带来的那一千七百骑,您一骑也不能带走。”
“这……这是为何?”
“延帅说了,末将带来的骑兵只能战死在琴川城以北的地方。”
“你是个榆木脑袋吗?我父亲说什么,你就照做什么吗?你不要命了,也要带着你手下这些弟兄们去送死吗?!”
听到隋万山一口一个延帅,延庆终于是忍不住爆发了。
“少帅能得今天之位,乃是老帅在雍州为那陇右李家看家护院换来的,还请少帅莫要再让老帅蒙羞!”
隋万山的话说得很重,但说得也都是事实,当初不是延庆一意孤行要娶他李家的姑娘,延宽又怎么会委身在陇西为他李家看家护院。“我们延家之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不错,与少帅相比末将确实只能算作是一个外人,可是您既然是老帅的儿子,当初为什么又执意要与李家联姻呢?!”
说话间,隋万山的身上陡然爆发出了一股杀气,这股杀气中还隐隐藏着一股怨气。
感受到脖颈上传来的丝丝痛感,延庆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
“延帅刚过三十岁就被先帝封为了征西将军,以延帅之才只要在留在边疆多征战几年,未必就不能更进一步,你以为当初李家看中的是你自己吗?他们看中的是延帅!就是因为你不顾老帅的劝阻,才让老帅和我们一众兄弟们,困守在雍州十数年,为他李家看家护院!你今天若是弃城南归,老帅将来还有什么颜面在军中立足!”
这番话并不是隋万山自己的想法,而是跟在延宽手下一众部将们的共同想法。
这些话已经压抑在他心中十几年了,今天也算是一吐为快了。
听完这番话,延庆的脸色涨红,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羞辱到体无完肤。
延庆乃是延宽的独子,因此在延家他自小便备受宠爱,延宽因为常年在外带兵,可能是觉得亏欠这个儿子,所以自幼便对延庆的要求百依百顺。
当初延宽虽然极为反对延庆,迎娶陇右李家的女儿借此上位,但是在延庆的央求下,最终他还是同意了。
后来便是延庆借助陇右李氏的势力平步青云,代价则是延宽自此便绑上了李家的大船,失去了天武帝的信任。
自此以后延宽就只能怀着一腔抱负,不甘的待在雍州,为李家做起了家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