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曾青的声音,几乎是贴着蒋眠耳畔响起,“是否需要请教主大人来?”
吐出那口血,蒋眠眉头先是皱起,片刻后,缓缓松开。
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难受,反而是耳畔嗡鸣减退,憋闷感渐消,眼前开始慢慢清醒。
蒋眠面上不显,心中却隐隐有担忧。
这药现在算是起作用了,但是起作用之时,可比之前慢多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莫非是自己服药次数太多,一死生开始对于这药起抗性了么?
蒋眠默默攥紧拳头。
他深知一死生不是易与之辈。
前世在阿薇离世,自己遭受巨大打击之时,也是这一死生趁虚而入,夺走了自己生命。
蒋眠心里缓缓漫上一股苦涩,原来一死生失控,在这么早就已经有端倪了么?可惜前世这个时候自己不懂,只一心想着变强。
而且是自己除了天虹心法之外,对其他功法再无涉猎。
一运用天虹心法,就必须借助体内一死生的势。
也唯有被一死生改造后的经脉,能够容纳天虹心法运行时那磅礴无比的内力。
蒋眠闭了闭眼,他面色如常,藏在袖子下的手却死死攥紧,俄而,又蓦地松开。
他吐出一口气,看来自己这一世,是得想个方法解决掉体内一死生了。
可是,蒋眠心里漫上一股酸涩,连前世的那个人都解不了的一死生,在这一世,会有人能解吗?
夜风自窗子袭来,丝丝缕缕,多少缓解了些夏日闷热。
“不必,”蒋眠甫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音变得嘶哑,他缓缓咽一下口水,尽力缓解喉中干涩,才接上自己话头,“曾青,我要暂离几日。这些天如有人拜访,一律回绝,对外宣称我病了。”
“这”
曾青面露难色,眉毛拧成一团:“那若是教主大人要见您呢?”
蒋眠眼神暗了暗:“一样。”
语毕,他手撑着床头,慢慢从床上坐起。
“少主,”曾青跟随他多年,一向知道不该问的事少问,但不知怎的,他这次总感觉不问出口不安心,“恕小的多嘴一次,您此次,是要前往何方?”
蒋眠身形一顿,又十分自然地继续动作起来。
“她的身边。”
“噼啪!”
蒋眠的回答,与灯油燃烧发出的爆鸣声同时响起。
灯油爆鸣只有一瞬,但回答也只是在那瞬间。
曾青拱着手,面上却是僵的。
他缓慢眨一下眼,自己可是啥都没听清。
“少主”曾青犹豫着开口,“小的有件事不知当不当讲。”
“关于什么?”
曾青眼见少主开始换下里衣。精壮小腹坦露一瞬,即刻被一件新的里衣遮住。
“关于您刚刚说的那句话。”
少主披上一件外袍,没有即刻回答,他轻轻勾住铜制拉环,扯开紫檀浮雕祥云顶箱柜柜门。
曾青见他弯下身去,在顶箱柜柜底角落处,把花纹繁复的一柄剑拾起,珍重悬在腰间。
“少主,”曾青瞳孔微缩,语调不由快了几分,“您,又用起这把剑了?”
蒋眠侧对着他,没有转身:“刚上手不久,还不甚熟练。”
“怎么,”他冷冷眼神扫过来,“这剑,我用不得?”
曾青连忙摆手,面上却还是为难:“可是您用这剑,总是会有反噬的。”
“无事对了,你方才想问什么?”
曾青面上一喜,这回不是他主动提的,是少主自己问的。
“小的问您要去何方,却没听清楚您的回答,小的自知有过,却仍是想凭着跟随您多年的一点情分,望您能再说一遍。”
蒋眠食指摩挲下颔,思索片刻,抛下一句:“也没什么。”
曾青这回听清了,却忍不住将眉皱起,也没什么,是什么意思?
他还没来得及问,就见少主风一般的从窗户跃出去,身上黑衣与暗夜完美融合,刚开始几下他还能看到少主身影,只几个眨眼的功夫,便是再也瞧不见。
那玄色的衣袍与那柄不同寻常的剑,一并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如同白水入大海,从此再无踪迹。
曾青心头忽地一紧,少主此去,不会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吧?
他转身,看向空空如也的床铺。
再侧身,看一下除了自己以外空无一人的内殿。
一股强烈**从心中生发。
他突然就想对窗户大吼一句,少主,您怎么每次都留小的来收拾烂摊子啊!
您要是再这样,曾青呼吸变得沉重,眼里迸发出怒火。
我就,我就,再忍耐您一次。
曾青紧紧闭上眼,片刻,又认命般缓缓睁开。
他按捺着,深呼吸几下,终于还是僵硬,迈步朝沉香木金丝四季如意架子床走去。
他的手颤抖着,终究没做出什么逾矩之事,只是缓缓将那锦被掀起,在里边儿多添了两件物品,再扯过锦被,将那两件物品牢牢盖住。
装作里头有人躺着似的。
他又亲自走出殿门,将门关严实。
大半夜的,所有服侍七皇子的宫女侍卫都被召集起来。
曾青照着少主的意思,向众人传达信息无非是少主病了,无需伺候,绝不可入内打扰云云。
众人大睁着眼,尽力憋着呵欠,生怕被曾青挑到错处,刚一听完,便忙不迭点头应了。
对他们而言,能不贴身伺候七皇子,反而是一种福分。
毕竟七皇子一向有“玉面修罗”之称。
若是伺候得不好,殿下不满意,可是会遭受比掉脑袋还恐怖的刑罚。
故而即使这位顶着一张俊脸,也没有哪个宫女敢冒着生命危险自行接近。
见众人点头如捣蒜,曾青便抬手挥退他们,让他们各干各的活儿去了。
今夜有月,但总被浓云遮着。
然偶尔几次月出,也能让人感到月色似水,素光辉映。
望着再次被遮住的那轮明月,曾青叹口气,少主,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山洞内。
有人在石墩上铺了毯子,谢咏薇坐在上头,默默看着眼前篝火发呆。
龙吟尊者,到底是要去办什么事?怎么等了这么久,他还不回来。
“呵欠”
谢咏薇抬手,遮住自己下半张脸,眼皮闭上,又缓缓再次掀开,眼神中多了几分疲惫。
眼角有液体溢出,她知道那是困的。
忽地,外面传来一声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