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季临。
老人缓缓睁开眼睛,扭动脖子:
放开我的脖子。
他拿开季临放在他脖子上的手,站起身来。
他没有说话。
而是迈着锃亮的皮鞋走到占据整面墙的落地窗前,凝望着厚实不透光的窗帘,看着上面绢丝细线的花纹,低声说道::
我不希望我们俩之间是这样的相处关系,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我也不想。
季临把双手抄进裤兜里:
所以你直接告诉我答案不就可以了?我还能背叛你不成?这些年……我们两个早就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况且我也是你养大的,即便是我们各有各的目的……但是我们为了获得一张天才俱乐部的邀请函,这些年一起做了这么多努力,这都不值得让你信任我吗?
还是说……把真相说出来,就会影响我们收到天才俱乐部的邀请函呢?
……
沉默了很久。
老人转过身,背着手,看着季临:
我不确定。但是……我不能赌。
他顿了顿,咽口吐沫,继续说道:
你很聪明,季临,你很天才。但即便如此,这世界上也不是任何事情你都能猜对的……天才也有错的时候,天才也有理解不了的事情,天才也有做不出来的题。你必须要相信我说的话——
我们所做的事情,没有错。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季临轻哼一声:
所以……我们是正义的伙伴咯?
小孩子才总是讲什么正义和邪恶。
那大人讲什么?
信念。
老人眼神坚定:
看你相信什么。
那我还是喜欢小孩子。季临重新坐在老人刚才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
信念这种东西……一听就很虚伪。
可是没有人能一直当小孩子,季临。
季临撇过头,看着暖烘烘的壁炉:
如果按你所说,杀死这些扰乱历史的人是正确的,那他们所做事情就是错误的?
他们也没有错。
老人摘下头顶的黑色羊毛毡帽,盖在旁边餐桌的报纸上。
那张报纸的头版,是许云的遗照。
上面的许云很年轻,笑的很开心。
老人用帽子将这张照片盖上,叹口气:
所以……让他们死在00:42,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敬意。
00:42到底是什么?季临晃着腿:
或者说,42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如此执着于这个数字?
你可以尝试找到这个答案,季临。
老人低头看着他:
或许……这才是加入天才俱乐部,真正的钥匙。
说罢。
老人拉出餐桌下面的一个椅子,重新坐下来:
可以开始工作了吧,季临。我想……你应该早就找出来那只耗子了吧?
季临点点头:
严谨来讲,只能说是确定了第一个调查对象,毕竟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确实在扰乱历史。
没错,必须要找到绝对的证据才行。绝对不能杀错任何一个无辜的人。一旦杀错任何一个……天才俱乐部必将把我们永远拒之门外。老人低下头,看着餐桌上被羊毛毡帽压住的报纸:
那两辆车……你处
理的很棒,警察到现在都没找到。
他们永远都找不到了。季临鼻子长出一口气:
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手法,如果他们看过《速度与激情这部电影,估计能猜到那两辆车是如何转运走的。
只可惜……现在已经晚了。况且就算找到了也无所谓,有你在,90%的事情都可以搞定。
不过我还是有个建议。
季临抠着手指甲,继续说道:
雁过留痕,如果相似的案件逐渐增多,是一定会引起个别人的注意的。现在还没引起注意,只是因为数量样本还不够多……尤其是国内,许云才只是我们杀的第一个人。
你确定不能稍微换一换杀人的方式?时间上我就不指望你改了,看起来是必须在00:4200:43这期间的60秒杀死才行……但杀人方式,以后能否用车祸以外的?
不行。
老人毫不犹豫摇摇头:
必须是车祸。
所以你还是一个模仿犯。
随你怎么说季临,我不会再上钩了。
最后一个问题。
抬起头,看着窗边月光里的老人:
到底要如何证明一个人确定在扰乱历史?听你的意思,我们并没有原本的历史可以参考。
这也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季临。
老人低头说道:
这个人,和以往那些扰乱历史的人都不一样……以往那些人应该都是被动的在扰乱历史,但眼下这个人……我认为他扰乱历史的目的是主动性的,我们不清楚他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要扰乱历史。
当然,最难的地方就在于,我们要如何证明这个人确实扰乱了历史,这才是最难的地方。不过我相信,你会有办法的,说不定你已经有办法了。
你可真会当甩手掌柜。
季临并没有否认,相处这么多年,两人对彼此都太了解了:
但我可能要主动向他泄露一些信息……关于我们的,关于天才俱乐部的……这你应该不介意吧?
无妨。
老人答道:
只要能够证明他确实在扰乱历史,哪怕会有一定的牺牲,也是可以接受的。但你一定要注意,可以牺牲我们,绝对不能误伤到其他无辜的人,这一点至关重要。
我已经懒得吐槽你这矛盾的价值观了。季临伸了个懒腰:
这一场仗可真的不好打……虽然台面上看起来,好像是我们在暗处,
他在明处,我们占尽优势。
但实际上,我们需要遵守的歪门邪道的规矩太多了,不仅要想办法证明他确实在扰乱历史,同时还要避免让他发现我们的目的……要不然可能死的就是我们。
如果那个人真的有扰乱历史的能力,或许杀死我们对他而言并非一件困难的事。而且一旦我们开始调查,那他迟早也会觉察到我们的行动,必然会开始隐藏自己……我们在抓,他也抓我们。
我相信你,季临。
老人很有信心:
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那个扰乱历史的人,或许是有什么我们理解不了的特殊能力,但是……他必然没有你这么聪明的头脑,甚至可能现在根本没有任何一丝危机感。
所以……这场猫抓耗子的游戏,我们没理由会输。
你还是太乐观了傲慢。
季临走回原来的位置,躺下来,躺在杂乱的杂志堆中。
他枕着手掌,斜过头,看着旁
边书堆上放置的莱茵猫玩偶:
我刚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场猫鼠游戏是相互的。
所以你也可以理解为,在我们和这位扰乱历史的人的捉迷藏中,谁先暴露身份、暴露意图……谁就是死。
眼前的莱茵猫,表情嬉笑可爱,丸子头打扮配上旗袍服饰,很是活泼靓丽。
我还是很喜欢玩游戏的。
季临伸手捏住莱茵猫的耳朵,将它斜歪着提在空中,盯着它摇晃的眼睛:
这场猫抓老鼠的游戏里……
谁是老鼠,谁是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