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思宇看了一眼手机的时间,拿了外套想要起身出去,明天他还要去一趟苏州,参加一个朋友的开业典礼。
身边的女人倒是眼尖,及时地拉住他:“彭少爷,你可不能就这么走了,今天可是你的脱单聚会,过几天你结婚,以后说不定人家想见你都难了。”
随即有人轻笑:“那你也太小看咱们彭少了,结婚算什么,不过走个过场,我就不信哪个女人有那么大本事,能把他给拴住咯。”
彭思宇把女人的手掰开,跟朋友打招呼:“这单我买了,你们玩的开心点儿,我明天真的有正事儿,耽误不得。”
从酒吧里出来,他给自己点了根烟,沿着长街一路往南走,这里距离他今晚住的酒店很近,步行大概十来分钟。
天越发的寒冷,纵然是上海这样的南方城市,到了一月份也冷的彻骨,夜晚风大,他把衣领立了起来,加快了步子。
身边有人步伐匆匆地走过,大概是在找什么人,彭思宇只听到他提高了声音说了一句:“黎合,我在这里,刚才车灯出了问题,不好意思耽误了。”
彭思宇抬起头,看到不远处一家咖啡店的门口站着人,穿着一件长风衣,灯光下可见清晰的五官,眉目间有些肃穆,开口却很温和:“不碍事,进来吧。”
等他们一起进去,彭思宇停下脚步,抬起头看了看这家店的名字,思安咖啡。
这并不是一家起眼的店铺,虽然处在相对繁华的地段,但店面不大,装饰简单,如果不是听到熟悉的名字,彭思宇绝不会注意到这里。
黎合。
他通过玻璃朝着里面的人又看了一眼,知道自己不会认错。
第二天他很早就醒了,可能因为前天晚上喝多了酒,觉得脑袋有些昏沉,知道这附近有一家老店的云吞做得好,便懒得吃酒店的早餐,换了衣服出门。
吃完早饭,不自觉地他就又往前走了几百米,来到了咖啡店的门口。还未到营业时间,店门已经锁了起来,彭思宇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刚准备走,迎面就碰见了黎合,牵着一条哈士奇从不远处过来。
黎合看了他一眼,问道:“先生,这么早来喝咖啡吗?”
“是啊,有些困,想提提神。”
他把门打开:“请进吧。”
彭思宇跟着他进到店里,哈士奇见到他却不知为何叫了好几下,黎合有些歉意:“不好意思,这狗没有恶意,就是喜欢跟人开玩笑,希望不要打扰到你。”
“没关系,我也喜欢狗,它叫什么名字?”
“螃蟹。”
他又问道:“您想喝点儿什么?”
“美式就好。”
黎合转过身,熟练地替他准备咖啡。
彭思宇忍不住问:“黎先生,你做了那么多年的红酒生意,怎么突然想起来开咖啡店了?”
黎合的手一顿,回头看他:“你认识我?”
“见过一次。在舟山的时候。”
“可我不记得了。”
“当然,因为那天只是我见过你,你并没有见到我。只是你的名字很特别,加上我的记性比较好,所以能认出来。”
“您也是舟山人?”
“我是北京人,那一次是受到齐明坤齐总的邀请,去舟山做,机缘巧合,同他一起去了定海找安居,也碰巧见到了你。”
听到安居这两个字,黎合皱了皱眉头,他一言不发地做完了那杯咖啡递给他:“你是谁?”
“我叫彭思宇,再过几天,就是齐安居的丈夫。”
黎合有好一会儿没有讲话,螃蟹又在边上叫了几声,他终于回过神来,对彭思宇说:“请坐吧。”
“你的咖啡店名字很特别,思安,是思念安居的意思吗?”
“不是。”
“你不用介意我的身份。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当初你为什么会放弃安居,真的只是因为齐总的压力,让你不得选择分手?我那时还以为,你们感情很好。”
黎合并没有立即回答这问题,反而问他:“你为什么会跟安居结婚,你爱她吗?”
彭思宇笑了笑:“觉得合适。她家世相貌都很出众,你知道的,中国人讲究门当户对。”
“那你爱她吗?”他还是问。
“这个问题并不公平,安居可不爱我。如果我没有猜错,她还没有忘记你。”
“彭先生,再有几天你们就要结婚了,还是不要说这样的话了。”
“我仍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会分手。”他四处看了看这家店:“虽然这店不大,但在这样的地段营生,也是需要家底的。你当初也有自己的厂,齐总再针对你,你也应该能撑一撑吧。”
黎合想了想,如实相告:“因为我女儿病了,是很严重的病,需要到上海接受长期的治疗,我如今开咖啡店,也是因为能腾出更多的精力,来照顾她的病情。”
彭思宇有些诧异:“你是因为你女儿的病,才跟安居分手的。”
“也不全是,我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为了我耽误人生,我会过意不去。”
“那孩子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已经脱离了危险期,只要后面多加注意,就会健健康复的。”
“你为什么不跟她说实话?”
“她是个太过善良的人,如果她知道真相,一定不会离开。”
“你为什么愿意告诉我这些?”
黎合看着他,郑重地说:“彭先生,我知道我没有立场说什么,但既然你要成为她的丈夫,我便真心地期望你能够对她好一些。安居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可如果谁对她好,她就会加倍的对待那个人。当初她会喜欢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素来敢爱敢恨,不加掩饰,明明是早已成年的人,心性却像个孩子,这其实是很难能可贵的。我告诉你这些,只是希望你知道,我不是为了钱才放弃她,而是我有不得以的苦衷,如果可以,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地给她幸福,可惜我没有做到,但愿你能够做到。”
他从苏州忙完便回京,婚礼在即,一切都需要准备,虽然所有的事情都有人一手操持,完全用不着他操心。
他们在婚礼前两天才去民政局领证,之前两家的律师同时拟定婚前协议,几经推敲,总算定稿。天气预报说今天北京有中雪,车还行驶在高架上时,果真有雪花落了下来。
这是今年北京的第一次场雪。
音响里放着齐秦的老歌大约在冬季,因为天气原因,桥上开始堵车,彭思宇一边哼着调一边转头看齐安居:“老天给面儿,还挺浪漫。”
她没说什么,从口袋里摸了根烟,降下一点车窗,瞬时有冷风灌了进来,几片雪花吹落在她的手背上,很快消失不见。
等她抽完这根烟他才开口,像在说笑:“齐安居,等会儿领了证,我们两可就是法律上的夫妻了。再加上过两天办婚宴,更是板上钉钉,不如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如果你现在后悔,我就放你走。”
齐安居总算看了他一眼:“不要说这种没用的废话。”
“我前几天见到黎合了。”
她的神情一凛,默然等他下文。
“他在上海开了一家咖啡店,叫思安咖啡。”
“你想说什么?”
“他还告诉我,之所以当初会跟你分手,是因为他的女儿病了,具体什么病,我没有问过,不过应该很严重,才会让他放弃了之前的行当,做起了清闲生意。”
齐安居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起来,他补充了一句:“不过听说孩子的病已经好了不少,不会有生命危险。”
她松了一口气,忍住了眼角的一滴眼泪。
他伸手把音乐的声音关掉:“齐安居,刚才我给你的机会,你还没有答复,你若此刻反悔,我绝不为难你。”
她沉默了许久,终究摇摇头:“谢谢你的好意,但不必了。不是所有的人都能那么幸运,得到一份天时地利人和的爱情。我为之努力过,结果并不尽如人意,所以于我而言已经足够了。”
彭思宇笑了笑:“有人对我说,你这个人心很软,只要谁对你好,你就会加倍地对那个人好。我觉得很有意思,突然很想试试。”
齐安居迷茫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前面路通了,我们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