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齐安居一走,她妈忍不住又给齐明坤打了电话:“我想见见那个黎合。”
齐明坤本来已经睡下了,被她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懵了:“黎合?你见他干嘛?”
“安居真的很喜欢她,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刚才孩子跑到我的房间里哭了,我看着很不忍心,哪有当妈的不心疼的。要是那个男的对她好,我们也不一定太苛刻啊。”
“嫂子,你不明白,安居喜欢谁的时候都是那个样子,她的感情总是一下子太满,但忘得也快。你看当初她喜欢梁云川,喜欢了那么久,还不是说放下就放下了。等时间一长,她自己看不到希望了,自然而然就放弃了,现在可千万不要心软。”
“齐明坤,你说的轻松,虽然安居是你的女儿,但也是我跟你哥的女儿,你不在她的身边看不到当然不心疼了,可她每天都在我跟前,我哪能狠得下心来。”
房门外,齐安居本来没有走远,听到她妈在打电话就偷偷地想听她说了些什么。可她妈的这一句像是一道响雷落在她的心上,让她整个人动弹不得,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齐明坤,安居是你的女儿……
她慢慢地推开房门,她妈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慌张地看着她:“安居,你怎么还在这里?我刚才不是让你回房间睡觉了吗?”
齐明坤在电话那头也瞬时清醒了,他屏住了呼吸,一点儿声音都不再发出来,想听清楚那边讲了什么。
“妈,您在跟谁打电话?”
“没有谁啊。”
“是不是我叔叔。”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壁灯,暖黄色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那么美的一张脸,此时神情却有些骇人。
“安居,你一直在外面?”
“我到底是谁的孩子?”
齐明坤挂了电话,飞快地从柜子里拿出衣服换好,拿上桌上的车钥匙,赶往齐安居那里。
她的妈妈虚弱地笑了笑:“你在说什么呢安居,你当然是我的孩子。”
“刚刚你分明是在跟我叔叔打电话,你说我是他的孩子。我听到了,我听得一清二楚,绝对不会有错。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和乐业不是双胞胎吗,当时你在国外生下来我们两带回国,谁都说我和乐业长得像,我怎么一转眼就成了别人的孩子?”
“安居,你不要问了,就当做没有听到好吗,你不要让我为难,也犯不着让自己为难。”
“如果齐明坤是我爸,那我的亲生母亲又是谁?是小婶吗……可为什么他们自己不抚养我,却把我送给了你们,我不明白。”
她妈闭上了眼睛:“你不要再问我,就算你恨我,也到此为止,这些年在我的心里,你和乐业是一样的存在,都是我心头一块肉,我不能看着你遭罪。”
任凭齐安居怎么问,她就是不肯说,齐安居被她逼急了,摔门而去准备出去找齐明坤问个清楚,才刚到楼下,齐明坤却已经被管家给请了进来。
他们站在厅里无声地对峙了数秒,齐安居迈开步子走近,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告诉我,我亲妈是谁?”
“她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
“我说她不在了。生你的时候,她难产,加上体质太差,大出血,没熬得住,做完手术就没了呼吸。”
“我不懂,为什么我的身世成了一个秘密,既然我是你的孩子,可这么多年我都蒙在鼓里,如果不是我无意中听到,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因为我不能说,齐家不允许我跟你妈结婚,那时候她已经怀了孕,只能藏起来,不然被找到,谁都无法保住孩子。她藏了很长时间,我本来想,等你出生了,我们再求求家里人,说不定就能同意了。没想到她生了你也丢了命。后来,我怕你在非议中长大,正好你伯母临近生产,我就想了个办法,让你成为她的孩子,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在齐家长大,没有人会欺负你。”
她觉得双腿无力,颓然地跌坐在地上,心里空落落的,无尽的悲伤侵染着她的身体,可是却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齐明坤想要扶她,被她制止了:“不要碰我。”
安居盯着他,像盯着仇家:“是你害死了她,是齐家人害死了她。”
“她死之后,我活着的每一天都在自责和懊悔,我已经受到了惩罚,只想尽力地弥补你。”
“弥补我?”齐安居冷笑:“你所谓的弥补,就是逼得我爱的人穷途末路,断掉了资金链,然后让我做出选择不得不跟他分手。看到我这么痛苦,你开心吗,你毁掉了我的妈妈,还要毁掉我,齐明坤,你可真残忍。”
“你知道真相也好。”他又恢复了漠然的神情:“你的命是你亲生母亲用她的命换来的,更加由不得你自己随意作践。如果你想趁此机会来用言语激我放过黎合,我劝你死了这条心,我不会同意的。你之前不是质问我凭什么管你吗,凭你是我的女儿,我就得对你负责任。你妈已经在白眼和非议中离开了,你要重蹈覆辙也让人瞧不起吗,我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你必须要风风光光的嫁给一个家世,长相,背景各个方面都突出的人,我才算对得起她。”
齐安居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你把钱给黎合,我分手。”
齐明坤皱着眉头看着她:“当真?”
她沉默。
“你不要心存侥幸,想一时骗了我,对我来说,就算现在给了他这笔投资也没什么,在他羽翼丰满之前,我想毁了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我说分手就会分手,也请你说话算话。”
“当然。”
她握了握手指:“我生母,叫什么名字?”
“吴桐。”
“她的墓碑在哪里?”
“盘龙台公墓。”
齐安居不再说什么,很快地揉了一下眼睛,转身往楼上走。
有人推开她的房门走进去,伸手抱住她:“孩子,想哭就哭出来吧,不要憋在心里,妈妈不放心。”
“跟我讲一讲她的事情吧,她长什么样儿,性格是什么样儿的,在哪里上学,在哪里工作,都跟我说说好吗?”
“她是齐明坤的校友,从小就认识,她的爸爸是齐家的老木匠……”
安居在昏沉中睡去。
黎合是在第二天接到了齐明坤新助理的电话,听了对方的话,他很是疑惑,又问了一遍:“你的意思是,齐总愿意进行第二阶段的投资。”
“是的,黎先生,我们会按照前期的评估价给您拨款,接下来齐先生的投资顾问会联系您公司的财务人员进行对接,希望您提醒他的电话保持畅通。”
明明是解决了燃眉之急,齐明坤此举几乎把他从水火中捞了出来,但他反而更忧心忡忡,第一时间给齐安居打了电话。
齐安居正在去墓园的路上,看到来电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通了:“喂。”
“你叔叔重新给我投资了。”
“那不是很好嘛。”
“安居,你做了什么?”
“其实也没有什么,我就是告诉他,我们两还是不要在意了。”
他心下了然:“果然跟我料想的一样,齐安居,这就是你喜欢人的方式,因为可怜我,所以说分手就分手。”
“也不算分手吧,我们连正式的开始都没有,不过就是一些暧昧,真的断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你撒谎特别没有技术,总能被人看穿。”
她把头抵在车窗上:“我原本喜欢梁云川,后来不喜欢了,也喜欢过你,现在也不喜欢了。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对感情的事情一向没有定性,你爱信不信。”
“没关系,你不用喜欢我,我心里有你就够了。钱的事儿不劳你费心了,转告你叔叔,谢谢他的好意,可我不需要。”
“黎合,你是不是疯了?”
“安居,我会想别的办法,如果实在不行,大不了就前功尽弃,我本身的产业还在,虽然没有多大的规模,养活一家人还是没压力的。”
“你这样儿,我跟齐明坤的交易还有什么意义。”
“你也承认是交易。”
“当务之急,你的项目要紧,等你把事情做成了,我们再想办法在一起,也比现在鸡蛋碰石头来得强。”
黎合靠在椅子上叹了一口气:“不可以。我不想拿我们的感情做交易,哪怕我放弃这个项目,至少我尽力了。可我现在放弃你,就一定会后悔。”
她恨得咬牙切齿:“你是猪吗,笨死了。”
“齐安居,我想你了。你再不回来,我就去北京找你。”
她赌气地挂了电话,心里酸酸的,仿佛囫囵吞下一颗没有成熟的枣儿,偏又咬着嘴唇露出一点儿笑意。
盘龙台公墓年代久远,坐落于昌平区,毗邻十三陵景区。齐安居找了工作人员带她过去,在漆黑的大理石碑前蹲下,看着碑上的照片,伸出手指轻轻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