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尘与白银暗中传音前,那花灯之中的水痕尚且未过三分之一,但不过转瞬间,那花灯之中的水痕便是极为迅速的盈满,显然是有人一掷千金,只为一睹仙子方言。
“磨磨唧唧的,本王倒是要瞧瞧,这所谓的中土第二美人是否是名不虚传。”
有一位身着蟒袍的中年男子高声而语,一时间竟压过了在场的喧嚣之声。
“镇北王,他竟然也来了!”
“当真是出人意料,世皆传言镇南王不喜女色,谁能想到他也能来这长乐楼中一掷千金。”
“三朝会武将至,各方大人物齐聚帝都,倒也不是什么怪事。”
那独制的蟒袍一出现,在场众人便是知晓了那高声而语自称本王的中年男子是何人。
帝朝藩王,镇北王唐傲,且是景朝唯一一位异姓王。
据说其族中流传着龙类血脉,返祖者可化身为龙,无论是肉身还是术法都冠绝天下。
数千年前,有妖族自数条虚空通道而入中土,景朝首当其冲,向玄,元二朝求援而不得,玄,元二朝更是趁火打劫,合力北伐。
危难之中,唐傲镇守北方,在那一战中以身化龙,一人堵死妖族入口,以至于其所辖之地,无一人伤亡,景朝得以无后顾之忧,应对玄元二朝的攻伐。
后祸患消除,景朝破例封了个异姓王,令唐傲永镇北方,做了个真正的实权藩王,掌控景朝北部一大片的辽阔地图,各般洞天福地,尽入其囊中。
若以权势而论,这阁中众人恐怕无一人能与之相提并论。
毕竟此间不少人都是仙门世家子弟,而哪怕是这些仙门世家的老祖站在这,也不敢对这位声名赫赫的镇北王有什么不敬。
毕竟说到底,这异性王还是靠唐傲自己打出来的。
“先前竟然没见着这般人物……”
陆尘呢喃而语,或许是因其身侧扈从遮挡,陆尘先前倒并未察觉到有这样一号人物在场。
武道天眼并不似神识那般一扫而知,而是确确实实的要目光所视,方可知晓。
“镇北王……龙族后裔吗,有点意思。”
陆尘轻叩了叩木桌,又小酌一口酒。
“好了,我先前所说,你可以全当没听过。”
陆尘忽地这般传音道。
白银微微一愣,不明白陆尘什么意思。
陆尘却是并不再多言,而是头向戏台点了点,示意白银目光投向那一处。
只见得月华照耀之下,有位彩衣玉带的女子飘然而来,好似仙子下凡一般。
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多余的举止。
那女子飘然落在戏台中央后,便是安安静静的在原地站立着,目光向远处眺望,好似要穷尽眼前景象一般。
全场鸦雀无声。
没有欢呼,没有起哄,没有赞叹。
只有寂静。
所有人都为那女子惊为天人般的容颜所倾倒,怔怔出神,好似失魂一般。
月光打在女子脸颊之上,她眉眼低垂,目光从远处收回。
戏台之上的这位女子着实是太美了,尤其是在长乐楼各般花灯月华的衬托之下,更是显得其宛若仙子一般,令人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好,好,好,好一个天下第二美人,当真是名不虚传。”
镇北王大笑出声好似是畅快至极。
陆尘眸子微眯,单论相貌而言,眼前女子比之苏月仙宋璃二人也只差上分毫,但在长乐楼各般氛围之气衬托之下,确实是更引人目光,令人不自觉的为之倾倒。
若不是陆尘与苏月仙待久了,定然也要出神不已。
白银的目光落在那女子脸上,心疯狂的跳动,恨不得一分一秒的停歇。
“母亲……”
他失魂落魄的呢喃一句,眸子里有什么湿润的东西迅速四散开来。
终见至亲之人的喜悦,为其所受苦难的愤恨,万般情绪在白银心中夹杂着,令其万分难受。
似乎是心有所感一般,原些眸子低垂的女子竟是将目光投向陆尘一行人所在之处,但很快的,女子便又将目光偏移开来。
虽只有一瞬,但白银相信,她一定是认出了自己。
他回想起陆尘所说之言,当下强行按耐下自己那颗万分复杂的心,将目光收回,神情也恢复正常。
陆尘亦是忽地偏头向某一处,只见得那角落的阴影之中,有锐利的目光一瞬收回,身影一闪而逝,便消失在陆尘眼前。
虽说神识可以轻易探查周遭天地,但在这修士云集之所,哪怕是镇北王也不会肆无忌惮的把神识铺开,对场中之人一一探查。
陆尘之所以能发现那阴影之中的暗探,更多的还是靠着近乎本能的直觉。
“要来了……”
他又倒了一小杯美酒,将之一饮而尽。
“你们楼主向来都是在闭关吗?”
陆尘暗中传音问道。
萧狸奴点了点头。
“楼主他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即便是我,也只不过见过他两三面。”
萧狸奴说道。
“倒与我猜想的差不多。”
陆尘暗中念道。
至尊虽不会像道君那般封禁已身,但至此境者,如逆水行舟,不进反退,亦是要常年闭关悟道方可。
原先陆尘担心的是万一那至尊强行出关,事情显然会变得麻烦上许多。
但现在……
倒并不需要担心了。
“羲和仙姬是不许离开长乐城的吗?”
陆尘又开口向萧狸奴问道。
萧狸奴微微点头。
“长乐仙子之中,唯有羲和仙姬不许离开长乐城,楼主曾说过,长乐城是居于地底的永夜之城,永夜之城需要一轮明月照耀来此的贵,而羲和仙姬,便是那一轮明月,其既身为明月,自然无需见到太阳,也永远见不到太阳。”
她缓缓而语,眸子里生出一股哀愁之意。
虽说长乐城中的女子们都是不可逃脱的笼中雀,可毕竟自己多少还能见着些光亮。
而羲和仙姬却要永永远远在这只有花灯悬挂的阴暗之处,当做货物一样任人挑选。
白银默默的听着萧狸奴言语,双拳不自觉的攥紧,有血丝从其指缝之中流出,将神木所制,散发着大道韵味的木桌染的血红。
他没有再暴怒出声,只是低着头,默然,默然。
“有多久了?”
陆尘顿了顿又问道。
“应有二十几年了吧。”
萧狸奴不是很确定的说道。
“据说以前是没这条规矩的。”
二十年年未见明日,二十年困于笼中。
白银紧咬着牙,泪珠却是大颗大颗的滴落下来。
他忽地想起自己年幼之时总是一边念想着自己父母,一边又怨恨他们为什么要丢下自己,让自己只能跟着个白发苍苍的老道士。
每当圆月高悬之际,白银都会望着那轮圆月,期盼着能见到至亲之人的那一日。
他心想着等到那天他一定要让他们后悔,让他们后悔当初要抛弃自己。
可当后来从老道士口中得知昔年真相后,白银才知道自己并不是被抛下了。
二十年未见天日,所换得来的是自己二十年见艳阳高照。
“白银对天起誓,此生定要长乐楼不复所存。”
一向喜好嬉笑怒骂的青年此时一脸正色,暗自在心中发誓。
“想为至亲报仇?”
陆尘暗中传音道。
白银点头,并未说些什么,眸子里的神色却是异常坚定。
“但若我告诉你,其实她并非你之生母呢?”
陆尘轻叩木桌,目光投向白银,正色而语。
白银如遭雷击,不明所以的看向陆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