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隐秘
忙活了一日，疲惫不堪的庞羽躺在床上。
但不知为何，往日躺下就酣然入睡的他，今夜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想到明日还要早起挑粪，他不由得有些烦躁。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低喃声中，他忽然听到黑暗中传来个声音：
“你想换个活法吗？”
庞羽愣了愣，抬起头看了下屋内。
但屋内空无一人，仿佛刚才那道声音只是他的幻听。
想到这几日城中接连死掉的人，他不由得心头发寒。
拉起满是补丁的被子盖住身体，期望能获取一些安全感，同时小声的念叨：
“土地老爷保佑，土地老爷保佑···”
“愚昧！你求土地有什么用？他能帮你什么？能让伱摆脱这样的日子？”
庞羽祈求庇护的话语，似乎激怒了藏在黑暗中的人，质问的声音变大数倍。
滚滚音浪在窄小的屋内回荡，但却没引起附近邻家人的注意。
庞羽被吓得浑身颤抖，把被子盖过头顶，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道：
“冤有头债有主，鬼大爷您别来找小人啊，小人从未做过亏心事，求您宽宏大量，放过小人吧。”
“胆小怯懦的废物，我问你想不想换个活法？我可以给你推翻当前生活的力量，把欺压过你的人全都杀了，让你享受别人敬畏的目光！告诉我，你愿意吗？”
黑暗中的声音时而苍老，时而年轻，时而厚重，时而娇媚，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
但此时被吓得浑身打哆嗦的庞羽哪里听得进去，蒙着被子跪在床上止不住的叩头道：
“求鬼大爷高抬贵手放过小的，小的家中还有老母亲要供养，又还未留下子嗣，可不敢断后了啊。”
“蠢货！废物！废物！”
黑暗中的声音怒不可遏，一个面孔不断更易的身影飘出。
手一挥，蒙在庞羽身上的被子当即裂成两半飞向左右。
庞羽身体一颤，下意识抬眼看向面前的身影。
却见这身影的面孔不断变换，时老时少，时男时女，但无一例外全都带着悲苦愤恨之色。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甘心一辈子挑大粪吗？每日遭别人白眼嫌弃，就算以后娶了妻儿，也定是日日遭辱骂。”
庞羽面上多了点迟疑，但随即又理智的摇摇头：
“小的不会一辈子挑大粪，等攒够了钱，便会换份活计。”
闻言，这不断变换面孔的身影恼怒更甚：
“你换什么？！你以为你想换就换？这世道若事事皆如你意，你岂会挑大粪？”
说着，这身影似乎失去了耐心，探手抓向庞羽的脑袋。
“你的执念，是让与你一样生活在最底层的人，变成厉鬼后去翻身？”
一个声音忽然在屋外响起，那抓向庞羽的身影顿了顿。
不断变换面孔的脸庞看向破旧的木门。
夜风拂来，门梢脱落，木门打开。
门外陈元领着王勤良站在最前面，后面是六个厉鬼一字排开。
看到那六个厉鬼，这不断变换面孔的身影露出惊怒之色：
“你们已经拥有翻身的力量了，为何不去把欺辱过你们的人杀了？来这做什么？”
“你杀了我们，还让我们惨遭人棍虫噬之苦，我们要杀的是你！”青儿双目泛红的厉喝。
“愚蠢！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不让你们经历最极致的痛苦，你们如何能在死后就化作厉鬼？如何有能力复仇？”
陈元听完弹出一缕幻光落到不断变换面孔的身影身上，回头看向六个厉鬼：
“它为自身执念杀害并让你们承受极刑，去报仇吧。”
刚说完，他像察觉到什么，再次看向那不断变换面孔的身影。
却见这身影的面孔神情木讷，但随着它变成下一张脸后，当即又恢复之前悲苦愤恨之色。
“千面千魂，千面鬼？”
陈元皱了皱眉，挥手拦停六个厉鬼，没想到这鬼物竟是无数鬼魂汇聚的千面鬼。
虽然这些鬼魂全糅合在一起，执念也都一致，但幻术对它却没太大作用。
毕竟只要它换成另一个鬼魂执掌鬼体，便可轻松解开幻术。
摇摇头，他弹出一朵四色狐火道：
“此鬼物特殊，倒是不好困住，直接灭了吧。”
而那千面鬼似乎也察觉到四色火不简单，身形蓦然消失。
与之相对的，缕缕脉脉的阴气在城中的地砖中分散。
陈元皱了皱眉，这千面鬼由无数死在城中的阴鬼所聚，能在城中随意游走也属正常。
但问题是它这般逸散到城中，自己倒是不好直接灭了它。
除非城中无人，或是不用顾忌城中建筑。
可惜青州城作为一州之地的州郡，人口密集，建筑群也繁多甚广，却是不好直接动手。
沉吟片刻，他摄来风团，卷起王勤良和六个厉鬼，看了眼屋内被吓得不轻的庞羽，陈元连带他也一起带上，飞往城守府的方向：
“王城守，府上可有玉石？”
“有，仙师需要多少？”
“一百枚拇指大小的即可，质量随意。”
说话间，风团落到城守府内，王勤良立即招呼下人去拿玉石。
陈元则是侧目看向庞羽：
“你阳气很盛，寻常鬼物不敢近身，甚至面对那千面鬼时，身体也已提前预警，你可愿入赘胡家？”
闻言，王勤良面上满是羡慕之色，当即便出声道：
“仙师亲自开口，你还不快快应下，日后飞黄腾达，再不用去挑大粪。”
庞羽迟疑片刻，最终摇摇头道：
“多谢仙师赏识，但小人尚未娶妻，未给庞家留下子嗣，却是不敢随意入赘。”
“唉，你这蠢小子，入赘胡家，已是你祖坟冒青烟，几世修来的福分了。”
王勤良急忙劝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陈元摆了摆手：
“罢了，他不愿入胡家，王城守倒是可以招其做个护卫，此人阳气旺盛，寻常鬼物不敢近身，若有厉害鬼物来袭，他这一身阳气也会示警。”
说完，他不再看这庞羽，走进大厅饮茶。
王勤良眼前一亮，对着陈元恭声道：“多谢仙师指点！”
说完，他当即热情的拉着庞羽走到一旁，商议将其招为护卫事宜。
片刻后，下人将玉石送来。
陈元从中挑出八十四枚，架风飞至青州城上空。
灵力注入手中玉石后，随手一抛六十四枚。
这六十四枚按‘迷灵幻心阵’的阵点落下，将整座青州城覆盖。
一声嗡鸣，‘迷灵幻心阵’升起，淡淡的灵雾弥漫在城中各处。
而随着灵雾升腾，青州城内还未入睡的生灵，此刻纷纷倒头入睡。
就连那青楼中，正与姑娘们奋战的人也不例外。
青州城内鼾声四起，虫蚁蛇鼠寂寥，就连游荡的阴魂，此刻都陷入了沉睡。
城中的青砖下，那缕缕脉脉的阴气不再流转腾移，逐渐停下来。
陈元不慌不忙的落到城守府中，取出二十枚玉石布下聚阴阵。
心念一动，‘迷灵幻心阵’的幻象改变。
所有阴魂鬼物仿佛见到了阎君亲召，纷纷飘向陈元所在的聚阴阵。
而青砖下的阴气，也开始汇聚升腾，逐渐形成不断变换面孔的千面鬼。
这千面鬼面孔不断变换，不断摆脱环境。
但身处大阵中，它刚更换阴魂摆脱上一个幻象，下一个幻象便接踵而至。
接连不断的幻象让它逐渐升至地面，缓缓飘向聚阴阵。
少倾，聚阴阵中已聚集了大量的阴魂。
其中除了无法离开身死之地太远的怨鬼没有外，厉鬼、恶鬼、阴魂已是层层叠叠的挤在聚阴阵内。
那千面鬼飘到此地，陈元当即弹出剩下的十六枚玉石，布下聚炎辟邪阵，将其困锁在内。
将以青儿为首的那六个厉鬼唤醒，陈元出声道：
“虽费了番手脚，但还是将此鬼物擒拿，尔等且去报仇吧。”
“多谢仙师！”
六个厉鬼对着陈元齐齐躬身，陈元挥了挥手，让聚炎辟邪阵打开一道缝隙。
青儿它们鱼贯而入，开始撕扯千面鬼的鬼体。
似乎是纠结自身遭受人棍虫噬之苦，这六个厉鬼一进去，便朝千面鬼的四肢、舌、鼻、耳发难，并在扯断后立即大口啃噬。
剧痛令千面鬼惨嚎出声，但每次惨嚎不到一息，便被幻境影响，再次目光涣散，愣愣在在原地被撕咬。
不知过了多久，这千面鬼已行将崩散。
六个厉鬼身上的红衣也全数褪去，变回一般的阴魂。
怨恨的执念发泄完，青儿最先找回神智，停手看向陈元道：
“多谢仙师帮我等了却执念。”
随着她的开口，另外五个阴魂也恢复过来，齐声朝陈元道谢。
陈元微微颔首，取出三炷香点燃，念诵真言。
片刻后，阴府之门打开，六个阴魂鱼贯而入。
陈元再看那聚阴阵中的众多鬼物，出声喝道：
“阴府之门已开，尔等还不速速入酆都，等候六道轮回宣判？”
话音刚落，聚阴阵内的鬼物当即投入阴府之门，被六道轮回的灵光接走。
这期间，陈元一直盯着六道轮回的情形，却没发现它有何异样。
看起来并无纰漏，难道是我修为太低，察觉不到这天道规则所化的异样？
陈元心中疑惑，待聚阴阵中的鬼物全数投入后，侧目看向被困在阵中的千面鬼。
略一沉吟，他出声问道：
“何人教你以残忍手段害人后，便可令被害者化作厉鬼？”
“无人教过。”
勉强还能保持鬼体的千面鬼应了句，继而又变成下一张悲苦的面孔。
只是它悲苦的面孔维持不到一息，便又变得呆滞，愣愣的道：
“千魂千心中，有一魂知晓此事。”
“让此魂出来。”
下一刻，这千面鬼变成个面容悲苦，留着山羊胡模样的道人。
这道人一出来，正想说什么时，神情却变得呆滞：
“我炼鬼无数，自是知晓如何催生厉鬼。”
“你师承何处？”
“狼心山炼魂观。”刚说完这句话，这道人的面孔便被换了下去。
陈元等这新换上来的面孔露出呆滞之色后，当即道：
“换回狼心山炼魂观道人的魂魄，未得允许，不准再变其他面孔。”
这千面鬼愣愣的点头，继而变回那炼魂观道人的面孔。
见状，陈元继续问道：
“你既炼鬼无数，为何死在青州城？”
“遭师兄偷袭。”
“你师兄为何偷袭你？”
“门规如此，同代弟子只可活一人。”
什么奇葩门派，也不怕断了传承。
陈元心中腹诽，继而追问道：
“你死多久了？死前是何修为？”
“九百七十三载，死前已打通奇经八脉，任督二脉，即将气血成丹。”
“把你功法背出来，气感流转方式说一遍。”
这道人鬼依言照做，陈元记下后继续问道：
“你死之前，世间可有盖世大妖？”
“没有，此界灵气匮乏，盖世大妖早已消失匿迹多年。”
“那你可知此界为何变得灵气匮乏？”
“不知。”
“你既然知道盖世大妖，那可知都有哪些盖世大妖？”
“胡家狐妖，黄家黄鼠狼，柳家蛇妖，白家刺猬婆婆。”
与陆七给的信息一样···
陈元心中暗付，但还是多追问一句：“可还有其他盖世大妖？”
“曾还有一曹家鼠仙，但在大妖盖世的时代，便已然陨落。”
陈元眉头微挑，没想到竟然还有一个盖世大妖。
而且姓曹的话，与王勤良收集到的民间杂谈也对得上。
创建四大园林的商贾疑是姓曹，周身可能有巨鼠灵物相伴···
但为何阴府的人不知道这曹姓大妖，这死了九百多年的鬼物却知道？
九百多年前，牛头早已是阴府中的鬼将。
若是真还有一位盖世大妖，牛头不可能不知道。
除非阴府之人的记忆，被人集体抹去了。
想到这，陈元忽然心头一惊，隐约察觉自己发现了某种隐秘之事。
有人能抹去阴府所有人的记忆，那阎君被逼得出逃阴府，是否也和此人有关？
思绪急转，陈元顺着刚才的思路问道：
“那曹姓大妖，是否陨落于青州？”
“是，自他死后，青州便盛产灵植，无数小门小派因此迁徙至此。”
算算时间，我居然请了整整一周假，不过已经忙完了，明天开始补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