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瞧瞧,不认识我是谁吗?这百宝阁都是我的,从这拿些头面首饰而已,你还敢跟我要银子,你想死吗?”

    岳氏的声音尖锐刺耳,穿街而过,甚是清晰。

    顾倾歌听着,不禁探头往楼下瞧了瞧,对面的百宝阁内外,已然聚了不少人。

    想来是福伯那头,应该已经把消息传下去了,岳氏拿东西不付银子,铺子里伙计不干,这才吵起来了。

    岳氏在外行走,也还算好脸面。

    若是放在以往,她未必会这么扯着嗓子闹。

    只怕是今儿一早的那一出,连带着中馈账本都扔还给她,又从府里撤出了一批下人,一桩接一桩的事,把她刺激到了,她才会这么不管不顾。

    懒得听岳氏在外面嚎,顾倾歌伸手,直接把窗子关上了。

    她端了茶饮,上好的九曲红梅,味道倒是香。

    顾倾歌静静地品茶。

    许久,她才吩咐如水,“这阵子,铺子里的伙计,少不得要听些污言秽语,一个个的都受委屈了。等回头见了福伯,告诉他这个月铺子里的伙计,月钱都按三倍算,当是我给大家的补偿了。”

    “是,奴婢记下了。”

    如水应着,又忍不住往窗口的方向望了望,明明什么都瞧不见了,她却还是不免担心。

    “小姐,她这么闹,会不会对小姐名声有损?”

    “没事。”

    顾倾歌浑然不在意的喝茶。

    岳氏闹,一次两次,大家会听信岳氏的说辞,说她善妒不孝,可闹的次数多了,岳氏的贪婪也就藏不住了。连带着这大半年,她给了承恩伯府什么,给了多少,也将都不再是什么秘密。

    到时候,她是孝还是不孝,公道自在人心。

    岳氏不是大度的人,承恩伯府状况又不好,她手里的嫁妆岳氏眼热,她想和离,岳氏必定会从中阻挠。

    不然,今早她从主院离开,莫景鸿也不会那么快就到了守倾苑。

    不管莫景鸿如何想,这中间都肯定有岳氏推波助澜。

    她想离开承恩伯府,没那么容易。

    再加上是莫景鸿带了女人回来的档口,莫景鸿还忘了一切,并非有心负她,她若这时走,逼急了岳氏,必定会被岳氏说成善妒。

    她的名声无所谓,可顾家还有未嫁女,有正在议亲的,她总得为她们多想想。

    善妒的名声,她决不能背。

    她需要个离开的时机。

    好在,这个时机也不算太难等。

    “如水,一会儿你就不必跟我回府了,你去见见张陆,告诉他年前这阵子,景婷姐和姐夫那,只要景婷姐不受气,不影响了养胎,就不必再盯着了。四方赌坊那头也不必再压着,年前他们若是讨债,该找谁找谁,咱们就不管。”

    莫景婷是岳氏的大女儿,颇得岳氏宠爱,只是她嫁进柳家后,日子并不顺遂,一连三胎都没保住,损了身子,吃了不少苦头。

    眼下好不容易又得了一胎,五个来月了,也算是个指望。

    柳若贤并非良人,好赌得厉害。

    这半年,顾倾歌安排人管着,才算好些,只是四方赌坊的账上,他还有上万两的债呢,顾倾歌撒手不管,不出半月,柳若贤的安稳日子,也就算到头了。

    到时候,岳氏为了莫景婷,也会让她帮忙的。

    被逼着拿嫁妆银子养家,不给就要被闹到声名狼藉的儿媳,还要被逼着给外嫁的姑姐收拾烂摊子,替姐夫还赌债——

    这事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到时候,纵使和离,她也保了名声,不会影响了家中姐妹。

    只是......

    顾倾歌不免又想到了莫景鸿。

    十几年了,她对莫景鸿的感情不是假的,父兄战死,她失了亲人,嫁给莫景鸿的时候,她也真的掏心掏肺,将莫景鸿的家人当自己的亲人看。银子、人手、甚至是自己这条命,但凡她有的,她都不吝于给。

    可到头来,他们的日子却过成了这样,过到了她要用心计去算计,想想不免凄凉。

    也许莫景鸿说得对,她心就是硬的。

    可不硬能怎么办?

    在那后宅里,一忍再忍?一退再退?

    她做不到!

    ......

    “世子夫人,弘文学士夫人展夫人来了,在守倾苑等着世子夫人呢。”

    承恩伯府外,几乎是顾倾歌一下马车,门房小厮就匆匆地跑过来,给顾倾歌报信了。闻言,顾倾歌眼前一亮。

    “我长姐来了?来多久了?”

    “一炷香多些。”

    “知道了。”

    顾倾歌脚步飞快,要不是在府里,不合时宜,她怕是能用轻功一路奔回去。

    守倾苑。

    顾倾晨一直在等着,下人奉了茶,可她却一口都喝不下。

    她是昨儿半夜,听人说莫景鸿回京了的,她还没等高兴呢,就又听人说莫景鸿失忆了,另娶了不说,连孩子都有了。顾倾晨担心得厉害,今儿一早就回了镇国将军府,跟家里人聊了许久,全家也都担心得要命。

    实在放心不下,她这才到承恩伯府来走一趟。

    守倾苑里都是顾倾歌的人,府里发生了什么,自不会瞒着顾倾晨。

    顾倾晨听了心里憋闷。

    她一个局外人尚且如此难受,身在局中的顾倾歌,又将如何?细思极恐,顾倾晨甚至不敢细想。

    顾倾晨心慌意乱,这时就听到脚步声,她抬头看去,正好瞧见顾倾歌进门。

    “长姐。”

    顾倾晨瞧着她,直接红了眼。

    “你这丫头,都嫁人了,性子还这么野,想来找你待会儿,连你人影都见不到,去哪了连个话都不留,还得让我等,这么大的架子,连你姐夫都不敢跟我摆。”

    一边说着,顾倾晨一边迎过来,伸手去拉顾倾歌。

    “手怎么这么凉?怎么瘦了那么多?是不是之前南下受的伤还没好利索?”

    顾倾晨是顾倾歌二叔家的长女,比顾倾歌大十二岁,顾倾歌幼时回京的时候,顾倾晨都出嫁了,还有了孩子。

    在顾倾晨看来,顾倾歌就像自己的孩子。

    她嘴上训着,心里却疼着。

    拉着顾倾歌坐,顾倾晨塞了手炉给她,“快抱好了,暖一暖。”

    “长姐,你真好。”

    听着顾倾歌的话,顾倾晨伸手,将她揽在了怀里,让她枕在了自己肩上,“告诉长姐,他让你受委屈了,是不是?”

    “长姐,我带了蜜煎荔枝回来,你要不要尝尝?可好吃了。”

    “顾倾歌,给我好好说话。”

    顾倾晨扯着嗓子吼。

    闻言,顾倾歌乖乖巧巧地坐好,不想让家里人担心,她咬着唇,斟酌着措辞。

    只是她这还没想好怎么应呢,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声响,之后便是惊慌失措的叫声和脚步声,一片凌乱。

    顾倾歌、顾倾晨闻声,急忙起身到门口,远远的就瞧见莫景鸿夺路狂奔。

    “怎么回事?”

    顾倾晨挥手叫了下人过来询问。

    下人不敢隐瞒,“回大小姐,世子爷本是听说大小姐来了,要过来见见大小姐的,可芳菲阁那头下人突然来传话,说绾夫人突然腹痛,许是孩子不妥当,让世子爷赶紧回去。世子爷一听,就着急地走了。”

    越说,下人声音越小,顾倾晨的脸色也随之越冷。

    “绾夫人?腹痛?孩子不妥?”

    话,几乎是从顾倾晨牙缝中挤出来的,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