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多想立刻进去将可怜的外甥女拥入怀中,可是,他的外甥女这样害怕他,他怎么忍心靠近,怎么忍心让小姑娘更加绝望恐惧?
赵桓禹僵立之时,沈锦书走进房里。
她用肩挤了挤赵桓禹,轻声说,“你先出去,我来哄她,你也不瞅瞅自己这模样,这么高大挺拔这么杀气腾腾的,一看就很吓人,小姑娘能不怕吗?”
赵桓禹正心疼小外甥女,正难受着呢,忽然被沈锦书这么一嫌弃,他顿时有些委屈。
他娘把他生这么高大,还是他的错了?
他双眼雾蒙蒙地看了看沈锦书,委屈转身出去了。
沈锦书没有立刻靠近小窈娘。
她弯下腰蹲在地上,减少自己的压迫力,她温柔望着窈娘,用夹子音哄孩子——
“你叫窈娘是不是?你不要怕,我们不是潇湘馆的人,我们不会把你拖去乱葬岗活埋。”
“刚刚那个人啊,他是雍王府世子,是你的小舅舅,是你的亲人,我们是从京城来的,为了早一点见到你,你小舅舅他日夜兼程骑快马赶来,已经两天三夜没有合眼了。”
“哪,你看我的腿,我也磨破了皮,腿上都是血。”
她掀开裙摆露出里面的衬裤,衬裤上的血迹是那样刺目。
听着沈锦书柔软的话语,像个小刺猬一样警惕防备的窈娘,慢慢冷静下来,黝黑眼眸眨也不眨地盯着沈锦书。
亲人?
小舅舅?
从京城赶来的?
她盯着门外的所谓小舅舅,又看着沈锦书衬裤上的大片血迹,轻轻眨了眨眼。
沈锦书重新看着窈娘,柔声说,“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你的亲人,真的,你要是不信,那我问你,你被头发遮掩住的脸颊上是不是有两个突然出现的花朵印记?”
窈娘一愣。
下一刻,她捂着脸颊震惊地望着沈锦书。
沈锦书温柔微笑,“有对吧?那是来自你母亲的红色山茶花,和来自你父亲的银白色莲花,我们就是靠着这两个花朵印记,才能一路找到这儿来见到你。”
窈娘捂着脸颊,彻底呆住了。
红色山茶花……
银白色莲花……
一个来自她的母亲,一个来自她的父亲……
所以,她脸上这两个突然出现的印记并不是什么诅咒,她也不是生了怪病,这是她与她父母血脉相连的烙印?
她一个人被封死抛弃在这个房间里惶恐了两天,此刻她终于知道脸上的印记并不可怕,反而充满了亲情和血缘的神奇,她的心忽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温暖和委屈。
呜……
爹娘好坏,太坏了,有这个印记也不跟她说,她都要被吓死了!
她慢慢扒拉开自己的头发,露出脸颊上那两个美丽得近乎妖异的花朵,泪汪汪望着沈锦书,“你们……你们真的,是我的亲人?”
沈锦书笑着用力点头,“是呀是呀,我们是你的亲人,我们不会伤害你,我们是来接你回家的。从今以后,你再不会在这个鬼地方受苦,你可以回到爹娘身边过好日子啦!”
她微笑着冲小窈娘张开胳膊,“窈娘,别怕,让我过来抱抱你好不好?”
窈娘含泪望着笑得温柔的沈锦书,她抿了抿小嘴唇,再也憋不住了,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她根本不等沈锦书过去抱她,她自己跌跌撞撞扑过来,一下子扑进沈锦书怀里。
“呜呜呜……”
她好像一只被抛弃在冰冷阴暗的洪流中独自艰辛挣扎很久很久的小兽,终于看到伸出手救她出苦海的人,哪怕她不认识这个人,哪怕她对未来依然不安依然彷徨,可这些彷徨阻挡不了她奔向救命之人的脚步。
生活在凄苦黑暗中的人哪有其他想法,唯有想活而已。
她只想被人救下,然后好好活下去。
不管未来是什么样的,她此刻都想攀附住唯一能救她的浮木。
沈锦书低头看着扑进她怀中呜呜啜泣的小姑娘,心也酸酸涨涨的,有些想哭。
她抱着这个可怜的小孩子,轻轻拍着,哄着。
“乖,你安全了,你回到亲人身边了。”
窈娘埋头在沈锦书怀里哭得愈发大声。
沈锦书心酸极了。
她轻轻抚着小姑娘的头发,唯一能安慰自己的是,幸好她穿书了,她提前来了,这个小小的孩子还没有经历原书里那些更惨不忍睹的事情,没有在尚未成年的年纪被闯进来的人强行侵犯,没有被活生生打到流产,没有万念俱灰自毁容貌,没有沦落到青楼被绑在床榻间一日接待几十个最肮脏下贱的人……
这孩子如今尚未被摧残,这孩子还没有万念俱灰,瞧,这孩子还这么努力的想活下去。
这样就好,一切都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一切都还有圆满的机会。
沈锦书在屋里轻轻哄着委屈哭泣的窈娘,门外,赵桓禹红着眼眶望着他的宝贝外甥女。
他看到了。
清清楚楚的看到了。
他外甥女脸颊上果然有两个花朵印记,跟小宝的脸颊一模一样。
这才是他真正的外甥女,这才是公主堂姐真正的亲生女儿。
这血脉的印记,能以最直接的方式将招娣那个冒牌货比下去。
赵桓禹满心酸楚,想进去抱抱他的宝贝外甥女,又怕外甥女依然畏惧他。
这时候,他忽然听到院子外面响起了凌乱纷杂的脚步声。
他眉头一拧。
是潇湘馆的东家来了?
呵,想要活埋他外甥女的刽子手是吧?来得好,很好!
赵桓禹心中杀意沸腾,眉眼里戾气横生。
他足尖一挑便将方才为了外甥女而扔掉的剑踢起握在手中,然后一步步转过身,冷厉看着冲进院子里的那群人。
眨眼间,几十个人手持兵器气势汹汹出现在庭院里,将狭小的庭院挤了个满满当当。
然后,几十人纷纷往两旁站立,从中间让出一条道来。
一身紫衣容貌英俊的年轻男子,摇着一把折扇从容沉稳的自庭院外面走来,一步一步走到赵桓禹面前。
赵桓禹盯着紫衣男子。
长平侯自从封侯之后便久居江南,极少入京,长平侯的儿子们更是鲜少去京城,因此他与侯府世子薛继宗并没有打过照面,他不认识薛继宗这个人。
啧,眼前这个油头粉面让人看之生厌的杂碎,莫非就是薛继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