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来出事那天,程夕在车站接到了曾兴,她完全没想到,他那么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居然晕车,下了车扶着路边的护栏抱着个垃圾桶吐了个天翻地覆。
等他吐完,程夕十分狗腿地给他递上一瓶水让他嗽口,嗽完口又很殷勤地递上湿巾给他擦脸。
曾兴接过湿巾的时候微微顿了顿,瞥了她一眼:“这怕是你对我最好的时候了吧?”
程夕笑:“哪里,我对师兄一向好啊,倒是师兄,以前总是挑我的刺。”
连“师兄”两个字也叫得特别亲切。
曾兴觉得牙疼:“行了,已经被你骗上贼船了,我就是吐死在这路上,也不会掉头就回去的。”
程夕呵呵笑,转移话题:“以前也没见你晕车啊。”
“听说过那句话么?坐车的人,自己开车就不会晕,所以我从来不坐别人的车。”曾兴吐完了,倒也没什么事,任程夕帮他拖着行礼,自己跟大爷似地跟着她走到她的车旁,很不气地吩咐,“开门。”
程夕乖乖地掏钥匙开车门。
甘肃这边豪车不太多,但恰恰程夕的车是和一辆“Ben”车停在一起的,曾兴拿了钥匙,想也没想就往那辆“Ben”走,他吐得晕乎乎的,哪辆车响他也没分清楚,走近了就直接开车门。
车门没开,他“嗯”了一声,回头见程夕站在旁边那辆小破车门边,忍不住抚额:“我勒个去,这就是你新买的座驾?”
程夕拍拍车门:“对啊,帅吧?”
曾兴翻了个白眼:“忒掉价了,我都不想开。”
程夕语重心长:“身外之物,不要那么讲究嘛。”
曾兴说:“钱也是身外之物啊,有本事你都别要,全给我。”
师兄妹一边斗嘴一边往医院那边走,程夕指路,曾兴开车,两人关系倒是难得的和谐。说实话,对于曾兴的到来,程夕是很吃惊的,他那人特好享受,能主动申请到这山旮旯里来,给人感觉好像一觉睡醒太阳从西边跑出来一样稀奇。
程夕是真担心他会跑,所以到医院后给他介绍的时候只往好里说:“看到那栋楼了吗?就是政府联合社会人士一起修的,以后会作为救助大楼给咱这个医疗机构用,当然,医院的精神科到时候也会搬过去,而且为了解决外来医生的住宿问题,医院还把那边那栋楼也腾了出来,现在也已经在装修了,相信等其他人到的时候,已经可以投入使用了……”
啰啰嗦嗦的,讲了一大堆,半天就是没讲到主题去,曾兴就忍不住问:“你把我拉来,是想要炫耀你们的工作环境有多‘新’?”
嗯,还是那个出言就爱讽刺她的师兄。
程夕搓搓手,笑得老憨厚了:“这不怕把你吓跑么,得先把好的那一面给你看看呀。”
曾兴闻言,脸上的嘲讽之意就淡了下来:“这段时间,你在这很不容易吧?”
“还好。”程夕笑微微的,“你知道的,我这人对物质享受真是没太讲究,就是病人太多了,医护人员有限,所以极盼着有同行,比如师兄你,可以过来支援支援。”她说着拍拍手,“好啦,美好的未来显摆完,得面对现实啦,走,看看我们现在的病房还有病人们去。”
救助机构的工作其实早已经开展,县人民医院暂时作为定点救助医院,先期就已经接纳了不少病人,包括主任在内,他们还要定期往县城周边去进行免费的心理辅导和诊治工作,所以真是忙得飞起。
程夕和曾兴介绍完初步情况,就扔给了他一件白大褂,笑得特别的不怀好意:“好啦,接风洗尘什么暂时押押后,先开始新工作吧。”
曾兴因而说她:“比周扒皮都要不如了。”
却也还是接过衣服,认命地跟着程夕去了病房。
这种情况下,东来出那么大事她没有第一时间知道也是情理之中了,一旦进了病房,她手机关机,不到闲下来,根本就不记得还要开机这回事。
直到晚上八点多了,程夕和曾兴才暂时将手上的工作忙完,她叫了同科室两个医生一起去吃宵夜,大家一起点餐的时候,曾兴突然问她:“你手机呢?”
程夕“嗯”了一声,从袋子里掏出来,“没开机……怎么啦?”
曾兴用下巴点了点:“自己看吧。”
手机一开,叮叮叮就进来一堆的信息,都是谁谁谁的未接来电,她大略看了一下,发现有家里的,同学的、同事的,甚至还有光头的。
她挑了最接近自己心意的,先回给光头——一般情况下,光头无事是不会给她打电话的,会打电话,只能说是陆沉舟那儿有什么事发生了。
果然,光头一接到她的电话就说:“程医生,不好了,东来制药出事了,你要是方便的话,能回来一下吗?我知道这么要求你可能有点强人所难,但事实上,陆老大最信任也最在乎的人就是你了,这时候如果你能回来……”
她难得听到光头讲话这么斯文和气有礼貌,却不得不打断他,问:“东来出什么事了?”
“你不知道?”光头意外极了。
“呃,抱歉,我今天一天都很忙。”
“我给你发个链接,你自己看吧。”
光头说着挂了电话,发给了她一个链接,程夕只来及瞄到标题,“东来制药假疫苗失控,调查组进驻调查”,程阳的电话就来了。
程阳估计也是打了她不少电话,一接通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在干什么呀?一天到晚就是关机关机关机,手机砸了算了!”骂完也没给个缓冲,紧接着又说,“东来要完蛋了,陆沉舟估计会倒大霉,来,给你看看,那家伙有多牛叉。”
然后也给她丢了一个链接,这次的竟然是个视频,程夕看到上面有陆沉舟,也不怕费流量,很奢侈地点开看了。
曾兴和其他两人凑过来和她一起。
视频看不太出背景,这时候,程夕的重点也不在背景上,她的重点是陆沉舟,那家伙,对着记者的镜头冷漠得就像是一块北极寒冰,连声音都是硬梆梆的:“对不起,在事实还没有查清的时候,你这么说,我可以告你诽谤。”
那居高临下的态度,傲慢得就像是在看一粒尘埃的样子,程夕忍不住捂脸。
连根本不认识他的程夕的新同事们看到这视频也忍不住咋舌:“哎呀妈呀,这谁啊?这种态度接受采访怕是要被打死吧?”
程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