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瑾眉头紧皱，“什么意思？”
难道自己了解到的真相有误？
赵晗闻言，长长的叹了一声，也没说话，只是继续给封瑾倒茶。
四周的静谧让封瑾眸底的疑惑更甚，追问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听出来封瑾这语气有些急切了，赵晗原本也没打算瞒着，便道，“封先生，您是老大的师父。我跟老大共事这么多年，也知道您对她来说究竟有多么的重要。可您若真的是因为老大而不愿意救陆少珩，那这对陆少珩来说也太不公平了……”
赵晗的语气是凝重的。
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见过的人命也不比封旭少了。
多一个陆少珩真不算多，然而……
即便苏苒嘴上不承认，但他能够感觉出来，陆少珩对她究竟有多重要。
若是陆少珩真的没了，苏苒说不定要难过一辈子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早点将他心中守着的秘密说出来。
或许，一切都还能有挽回的余地。
“公平？”封瑾轻嗤，眸光逐渐飘渺起来，“你认为这个世界上，还能有真正的公平存在吗？”
“我以前认为没有。”赵晗也喝了一口茶，原本紧皱的修眉似乎是因为想到了什么而缓缓舒展开，嘴角也浮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来。
似乎有某种温暖的力量从他的心底深处开始滋生，缠绕，凝结……
很快，他又说，“但现在……”
封瑾看出他的迟疑，也并不催促，只执着茶杯等着他继续说出类似于什么‘我愿意相信这个世界还仅存着最后一丝公平’之类的傻话。
反正活了这么多年，公平封瑾没看到，傻子倒是见了不少。
然，就在这时，忽听赵晗笑了起来。
“我只是不想让真正有情有义的人，反而失去了宝贵的生命。我也不想看到老大难过。”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赵晗脸上的笑是十分的自然的。
他的眸光甚至都很平静。
封瑾不明所以的看他，“有情有义？你是说陆少珩？”
“是。”赵晗点头。
“呵。整个御城都知道他是活阎王，你竟然说他有情有义？”封瑾显然是不信的。
他这些年一直在外间游历，对御城的事情其实并不太了解，很多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但陆少珩在外的名声，他还是略有耳闻。
面对封瑾的嗤笑，赵晗也不着急，继续倒了茶，才娓娓将陆少珩为了让苏苒离开而装作无情的始末道来。
茶桌上碳炉烧的很旺，院子外不知什么时候起了落雪，白白的一层，将这个世界都朦胧了。
封瑾每多听一句，面色就凝重了一分。
直到院子里的雪越下越大，枝头的积雪越来越厚，终于“咔嚓！”的一声，压断了树枝。
封瑾的内心世界，也在这一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巨大变化。
“苒儿不知道这些？”他最后发问。
“不知道。”赵晗摇头，眯眼看着院子里白茫茫的一片，若有所思的说道，“陆少珩一开始没有告诉她，想必以后也不会告诉她了。”
封瑾皱眉看向他，“你也没告诉她。”
赵晗继续摇头。
一开始他也是有私心。
本来御城就危机四伏，能带苏苒走就是最好的，他怎么可能多此一举再去阻拦？
后来……
似乎也没有机会再说了。
若不是因为今日碰见封瑾，自己刚好又出不去，或许赵晗都还没有找到机会说出这一切。
冥冥之中，似乎苏苒找来了封旭，就是为了跟他打上这一切，然后才促成了如今。
仔细想想，命运的安排，真就是妙不可言，非凡人所能悟。
许久之后，封瑾轻叹，“苒儿若是知道了，必定立刻就会回到陆少珩身边。”
这，并不是他所愿意看到的。
话音才落，就听赵晗说道，“不。”
封瑾微愣，下意识的抬眸看他，难道还有别的可能？
下一秒赵晗刚好对上他的视线，语气笃定，“老大就算不知道这些，她终究也是会回答陆少珩身边的。”
“……”封瑾沉默了。
他并没有反驳。
自己的徒弟，怎么能不了解？
两相静默中，赵晗突然问道，“封先生真的不打算救陆少珩了？”
封瑾抬眸看他一眼，并未回答。
赵晗继续叹息，“我只怕老大无法接受陆少珩死去的事实，毕竟她已然对陆少珩用情至深……”
后面的话，赵晗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留给封瑾自行去想象吧。
他若是真的疼苏苒，必定不愿意看到那样的结果发生。
殊不知，一句‘用情至深’，真真是戳在了封瑾的心底深处。
尽管回来的时候就知道苒儿嫁人的事情，但他的心……还是控制不住的疼。
什么话都没有再说，封瑾起了身，缓步走入了那阵阵白雪中。
赵晗看着他的动作，也没劝。
正好碳炉上的水烧涨了，冒着汩汩的热气，很快被这凛冽的寒风吹散。
他拿下壶，继续冲泡着自己跟前的茶。
热乎乎的温度顺着喉间滑落，是难得的平静与舒坦。
藏在心里的秘密就好像是压在心口的大石头，这一刻终于被移开了。
尽管……照眼下这情形看来，那石头好像是移到了封瑾的心中去了。
赵晗也顾不得许多了。
再加上封瑾这么多年来对苏苒都格外的宠爱，也是时候让他看看清楚，自己对苏苒究竟是师徒之情，还是有着什么别的感情。
没有最好。
若是真的有，还是早点看清楚为好。
再晚，可就真的没有后悔药可以吃了。
莫说赵晗看不清，就是封瑾自己，也不看清自己的心。
当年他们相遇时，苏苒原本就是叫他大哥哥，是他执意要她叫师父。
这么多年他都只当她是徒弟般关照，从未想过别的。
在他的印象里，她永远都是那个胖乎乎的小女孩。
时而聪明，时而迷糊，最喜欢跟在他身后师父长师父短的叫着。
直到前不久才得知，他的苒儿不仅长大了，还嫁人了……
那一刻，他才幡然醒悟过来。
原来他的苒儿，再不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