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没说话，就那么瞧着自己，看的封瑾颇有几分不自在。
“怎么？”他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小女孩脑袋一歪，扎着的两个小辫子就跟着倾斜。
“哥哥不喜欢苒苒的糖果吗？”
封瑾这才反应过来，小丫头大约是觉得自己没有吃她给过来的糖果，这才盯着自己的吧？
意识到了这点之后他忽然勾了唇，淡淡一笑，“喜欢。”
事实上，他很少吃糖果。
谈不上多喜欢，却也不讨厌。
“那哥哥为什么不吃？”小丫头又问。
封瑾被问住了，随手剥开了一颗糖果放进了嘴里。
还是橘子味的。
小丫头见了，这才满足的微笑起来。
她没问他好不好吃，胖乎乎的小手也拿了一颗糖果扔进嘴里。
明明该是陌生的两个人，可却因为一颗糖果而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封瑾不是一个爱笑的人，如今瞧着眼前这胖乎乎的丫头，竟不自觉的笑了好几次。
再看一旁的老奶奶，刚收拾了他喝完的粥，又忙活起了手中正在打着的毛衣。
看那小小的一团，应该是给这个叫苒苒的丫头做的。
屋子里开着的灯不算明亮，甚至有些昏暗，却给了封瑾一种全然不同的感觉。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家吧……
有老人，有小孩子，有滚烫的食物，有甜蜜的糖果，有温暖的床铺。
生平第一次，封瑾开始向往这样的生活。
曾经的他最不喜欢的就是羁绊。
他见过太多的生死离别，他知道那有多么的撕心裂肺，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再重蹈覆辙呢？
然而一晃十几年过去了，他日日夜夜都重复着这样的孤独与寂寞。
突然有一天，有人给了他完全不同的温暖，他心底尘封的某一处，好像瞬间就被点燃了。
隐约藏着的某种炙热，开始不受控制的迸发……
就在封瑾失神的这么片刻，小苒苒已经溜到一边打开了他的药箱。
那箱子也没啥好看的，只是小孩子特有的好奇心，看到什么没见过的都想去动一动。
小苒苒很快从里面掏出来一根银针，比她的手还长，顿时瞪大了眼仔细端详起来。
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反而还用尖锐的一头扎到了自己。
“哇！”
毫无防备的大哭出声。
无奈的两人都愣住了。
封瑾回神的顷刻，老奶奶已经冲到了苒苒身边，柔声哄着，“苒苒不哭，奶奶看看啊！哎呀，流血了……疼不疼啊？”
“呜呜！疼！呜呜呜！”小丫头一边委屈的哭着，还指着掉在地上的银针，不忘告状，“扎苒苒！”
老奶奶被她逗笑，但还是说着，“奶奶看到了，奶奶帮你打它！”
“哇！”小丫头又继续哭。
看到这里，封瑾掀开了被子走下床来。
简单的看了一眼小苒苒的手，又给她止血了，贴上创可贴。
小苒苒盯着自己的手指头，好像贴了个东西上去就没那么疼了耶！
奶奶这个时候才发现这年轻人的箱子里装着的都是药物，这打开了一会儿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淡淡的药香味。
“小伙子，你是医生啊？”
“恩。”封瑾点点头，随即收拾好了药箱，顺便嘱咐道，“丫头没什么大碍，但是这两天最好不要碰水。”
奶奶一边点头，一边笑道，“看来我们苒苒这次还救了位医生呢！”
小苒苒还在研究她的手，根本没注意去听两个大人都说了些什么。
反倒是封瑾有几分诧异，“她救了我？不是您救了我吗……”
“哎，说起这个……”奶奶本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但还是笑道，“刚也不知道小伙子你是什么人。我家老爷子也不在，所以……当时也没打算带你回来。你也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这个人胆子小。”
说着，就低头去看怀中的小丫头。
“是这丫头一直哭喊着要救救哥哥，救救哥哥，我这也拗不过她，才带你进来的。”
封瑾当然理解。
这原本就是个小镇，再加上那个年代没有如今这样安全，奶奶多个心眼也是正确的。
只是……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去看那小丫头。
竟然是她坚持要救自己的么？
心底忽的生出一股奇怪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只觉得暖暖的，让他觉得很舒服。
正在这时，奶奶又逗弄着小苒苒，“要是我们家苒苒以后长大了也能像你一样当个医生就好咯！”
奶奶这话，只是随口一说，却不成想，封瑾一字不落的听在了心里。
“小苒苒，以后做医生好不好呀？”
小苒苒仰头看向奶奶，奶声奶气的问，“医生是什么？可以吃吗？”
奶奶一听这小馋猫只知道吃，禁不住笑了。
“你啊，就知道吃！医生工作稳定，可以养活自己，又受人尊敬呢！”
小苒苒歪头琢磨了许久，尽管也不知道她这小小的脑袋是否真的能琢磨明白。
但过了一会儿封瑾就见她笑嘻嘻的点头，“好啊！那苒苒以后长大了要当医生！”
他眸光微深。
长大了，想当医生吗？
沉思中，就听小丫头又说，“像大哥哥一样！”
稚嫩的嗓音，透着莫名的坚定。
封瑾默默的记下了这话。
丫头。
这可是你说的。
学医之路，漫长而孤独。
往后你这一生……归我了。
他没有在苏家停留太久，留下了身上所有的现金之后便背着药箱重新踏上了人生的路途。
之后的两年，他走过了整个沿海地区，救治的人不计其数。
他也同样花了两年的时间，才终于想明白了自己往后的人生究竟该如何度过。
两年后，他再次回到曾经那个许诺要和他一样成为医生的小丫头的故乡。
他在苏家门外的街上看到了放学回来的她。
记忆中胖乎乎的小身子已经长开了许多。
个子高了一点，也瘦了，头发倒是长了。
圆圆倒是没怎么变，只是那原本什么都不懂的圆溜溜的大眼，好似多了一丝忧愁。
那时候的封瑾就觉得神奇，这么巴掌点的小娃娃，能有什么烦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