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厉的目光穿透夜色,落在那抹柔白色的身影上。

    旁边的赢菱在叽叽喳喳:“你看嘛,玉皎脸色那么苍白,明显就是呕过血的样子!

    而且她好忙,每日打理女子坊,晚上还要来这边帮忙处理事宜……”

    赢菱之前见过陈玉皎一次,知道秦悦其实也有陈玉皎的股权,她心疼地说:“这些日子秦悦到处扩张,肯定是把小皎皎忙坏了!都累出病了!”

    赢厉眸色越发深邃。

    那面容,作为帝王的他自然看得出问题所在,不过赢菱所言之繁忙,不假。

    片刻时间,赢厉那低沉的命令扬出:“晏伐,传朕口谕,调一宫嬷至女子坊,协助玉华公主处理事宜。”

    “于内史阁调一人,协甘家推行秦·悦。”

    夜色里,他那双深邃威压的目光,又转而落向一旁的老御医:

    “荀御医,明日起,朝后,你带诸御医至盛世医堂,习医精进。”

    三道帝王命令陆续而出。

    赢菱心中又称赞又困惑,有了他的安排,玉皎终于可以不那么操累!

    但最后一道命令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让御医们去盛世医堂?

    这和玉皎有什么关系?

    荀祯也极为困惑、震惊。

    他们是秦宫里的御医,专为帝王和皇族们治病,身份何其高贵。

    秦帝九五之尊,还要他的御医团们去民间精进医术?去帮助一个民间郎中?

    仔细想想,天啊!

    秦帝之前就特别钦点那容弈为各大军营备用军医,已是打破陈规,骇人听闻,如今还要他整个御医院跟着胡闹?

    再想想……秦帝二十五岁还未立后!

    这帝王该不会……该不会……不会吧……

    也不对啊!

    大晚上的,赢帝快马加鞭、微服来此,看的是和离过的玉华公主?

    看了玉华公主不诊病也就罢了,还要他去照顾那个容神医?

    一会儿男,一会儿女……男女通吃?

    这这这……帝王之心,龙心难测!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荀祯困惑地来,更是一头雾水、满心疑惑地离开。

    而赢菱见赢厉要走,更是惊诧,“咦,不给小皎皎看病了吗?”

    赢厉深邃的目光扫她一眼:“回宫抄《赢氏家规》。”

    低沉听不出喜怒的话语扬出,骏马驶入那无尽的夜色。

    而赢厉离开没多久、

    广厦内。

    陈玉皎如常检查一番,甘商临那抹紫色身影也从外赶来。

    见她深夜还在此,他嗓音微重:“不是说过,秦·悦由我负责?”

    她之劲敌那般多,减少露面才是最佳方策。

    且外界传闻,她身体抱恙。

    甘商临目光里明显卷着担忧,落在她身上游走,“身体若是不适,我带你去寻容大夫看看。”

    虽他和容弈算不得熟,但看在赠府邸之事上,容弈深夜也会起床夜诊。

    “放心,我无碍,只是为了清净罢了。”陈玉皎一如既往平静,在木箱子里翻找之前带来的一册竹简。

    甘商临看她状态,有所恍然,不过……

    “外界谣言四起,确定不将此事告知于众?”

    人人皆言她落魄苦楚,如此年轻女子,经得起多少人冷嘲热讽?

    “不必。”陈玉皎却始终淡然,将一卷竹简交给他:“这是我所写日后之安排,切不可有疏漏。”

    秦·悦目前虽顺利扩展,但因为代表着华秦,不止国内的敌对者,还有六国之人,定然会有所针对。

    如今天下大争之势,那六国都不是善类,且个个皆有虎狼之心。

    随意出一桩小事,都可能成为讨伐之借口。

    甘商临粗略翻看竹简,眸底掠过一分异色。

    许多他未考虑到之事,她全记录其中。

    万千谣言间,她还能如此淡定?

    陈玉皎安排好事宜后,抱着木箱子准备离开。

    “我来。”甘商临主动帮她接过,迈步往外面停着的马走去。

    木箱晃动时,盖子不经意滑开一些,甘商临不经意看到,是许多关于朝政之事,还有军机阁的史册。

    顷刻间,甘商临有所了然,身型停伫在竹林里,长眉微皱:“你打算参加军机阁的遴选?”

    陈玉皎“嗯”了声,也没否认。

    甘商临目光落在她身形之上,神色有所凝重:“玉华公主,可否听甘某一劝?”

    “你在女子胭脂之事上的确造诣精湛,性情也足够沉稳,但正因你太过寡淡,不喜争抢,才不适宜朝政。”

    毕竟她只是一个柔弱女子,不擅长布局筹谋,无心思尔虞我诈。

    除了悦己,眼下没有表现出什么别的能力。

    甘商临是由衷为她好,耐心劝诫:“朝堂那等深宫之地,向来杀人不眨眼。

    燕凌九虽然人品不行,但她那等心机叵测之人,反倒可能在朝堂之上多活两日。

    且她亦想角逐军机阁大夫一位……”

    陈玉皎这等清清宁宁的女子,遇到那等心狠手辣之人,只怕是活不过两日。

    甘商临亦想过揭穿燕凌九,但那日之事并无证据。

    对待燕凌九那等呼朋唤友之人,只能等待万事俱全之时,一击必中。

    现在他担心还未解决燕凌九,只怕陈玉皎就会沦为其盘中餐。

    陈玉皎却浅浅勾唇,“未到最后,谁说得准呢?”

    且陈家当年因她而轰塌,如今不论何等情况,她都得一步一步走下去、撑起来。

    甘商临看着她策马驶入那夜色之中,如浓墨的黑暗里,亦可感觉到女子周身的那股坚韧。

    她想重振陈家一切?

    一个女子,何其艰难。

    甘商临眸色深敛,吩咐:“与凛,安排人盯着燕凌九,不可让她伤玉华公主分毫!”

    不知不觉间,他竟想护着那个女子……

    容府。

    陈玉皎回来后,刚易容好,一武卫进来禀告:

    “公主,侧门来了一辆墨色马车,说有事入府求见。

    但始终不肯露面,还神秘莫测,不走正门,避开了正门家丁。”

    正门有甘商临新赠送来的十名家丁护卫,而侧门仅有一人看守而已。

    这是不想太兴师动众,引人注意。

    陈玉皎皱了皱眉,谁大晚上了还如此神秘前来?

    “请进议事堂吧。”

    是人是鬼,一见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