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许闻言,表情怔了一会儿,仁野以为这句话会伤到她,果然,何许撑着手臂,慢慢从躺着变成坐着,长发垂腰,她低着头,半晌没说话。
从仁野的角度,他看不清她脸上表情,只觉得她此刻的模样,像极了一个做错事的小朋友。
心头刺痛,仁野觉得自己活该,疼也忍着,可是疼能忍,两人就这样一个屋檐下的沉默,他忍不了,差不多半分钟,仁野嘴唇动了动:“走,别跟我这浪费时间。”
仁野说这话的时候,跟本没做何许会听的准备,毕竟以往多次实践证明,何许就是拿他说话当放屁,可是这回,仁野话音落下,何许乖乖从沙发上站起来,她仍旧低着头,像是没脸见人的样子,迈步往门口走。
仁野懵了一下,紧随其后,心好悬没揪死,他开始回忆自己之前说了什么,他好像说,他喜欢的女孩是她的反义词。
这话很过分吗?比不要脸,上赶着,脏还难听吗?
有吗?
何许低头从仁野面前走过,仁野几乎下意识的回头,转身的一瞬,他把到嘴边的话改成:“别去十三行…”
何许没出声,在门口换了鞋,开门,关门,她关门声很小,仁野却觉得心被门狠狠地夹了一下,疼得人不敢呼吸。
怎么搞的,他终于如愿以偿的把人赶走了,这种想要冲出去找她的矫情劲,到底是哪来的……
何许一个人走出黑漆漆的楼道,站在楼下等了十五分钟,而后在能上车的位置上了车,保镖开车送她回家。
后半夜十二点多,何许收到一条,陈乃昔发来的:弓弯了还是折了?
何许给她回:他不喜欢霸王。
陈乃昔:你俩在一起吗?
何许:家。
两秒后,陈乃昔的电话打过来,何许开了外音,把手机放在胸前。
陈乃昔问:“怎么了?”
何许声线很平,不悲不喜地回:“我之前追他的方式不对,他不喜欢这种。”
陈乃昔一半惊讶一半不安:“你俩谈崩了?”
何许:“也不算崩,最起码我现在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人。”
陈乃昔:“他喜欢什么样的?”
何许:“我的反义词。”
陈乃昔声音一沉:“他说的?”
何许不置可否,陈乃昔气不打一处来:“嘿我这暴脾气,骂人都骂出花样来了…”
何许不出声,陈乃昔道:“你别生气,天涯何处无芳草,岄大帅哥满天飞,只要你乐意…”
何许:“谁说我生气了?”
陈乃昔:“他这么说你都不生气?”
何许淡淡:“这有什么好气的,知己知彼,试了这么久,终于知道他好哪口,今晚我赢了。”
陈乃昔:“你没看见,我已经对你竖起大拇指了,你牛!卧薪尝胆都没你狠!”
何许:“喜欢都不能尽力,这辈子还能干成什么大事?”
陈乃昔:“呦,觉悟上来了。”
何许沉默,陈乃昔问:“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他说喜欢你的反义词,你要往难看了打扮吗?”
何许面无表情地回:“我谢谢你,何必不喜欢领悟能力差的人,他回来你别在他面前说这种傻话。”
陈乃昔一提到何必,激动地马上像个刺猬,刺朝里长,打滚扎自己。
何许压根没把今晚的事当回事,就算当了,那也是好事,反观仁野,疯了。
何许离开后的第一秒,仁野心口像是被人开了一枪;何许离开后的一分钟,仁野以为她随时都会回来;何许离开后的一小时,仁野在沙发上坐了四十五分钟,他在门口等了十五分钟。
他以为她一定会回来,就像她一定会来一样,但是这一次,仁野想多了。
等不到何许,他开始疯狂回忆两人在这个房间里发生的全部经过,何许进门时说:“我给你买了叉烧饭,你喜欢吃的那家,我看你晚上除了酒什么都没吃。”
他骂她,她说:“你先吃饭,吃饱了再骂。”
他问她要不要脸,她说:“被喜欢的人说两句怎么了,我喜欢你,你说什么我都乐意听。”
哪会有人真的什么都乐意听,就算再喜欢,也不能容忍他一而再再而三,仁野之前一直在找何许的软肋,如今无心插柳,可他一点胜利的感觉都没有,别说开心,他心口闷得人都懵了,人不懵,也不会打开何许的,好几次控制不住想要找她。
干嘛呢这是,疯狂拒绝的是他,突然舍不得也是他。
躺在床上,黑暗中,仁野睁眼看着天花板,矫情两个字突然跃然心上,不知从几岁开始,他就知道失去的滋味,比求而不得难受一万倍,没经历过曾经拥有,还不知道拥有有多好,可一旦有了,再失去,就像残忍地将人推下万丈深渊,有人再也上不来,有的人上来了,看似重生,实则皮肉下裹得都是寸断的肝肠,还有说着无所谓,其实早就千疮百孔的心。
所以仁野老早就总结出一个规律,任何可能会丢的东西,要么别认真,要么干脆别碰。何许没来由地闯进他的生活,绚烂得像是一捧昂贵的烟火,这种昙花一现的东西,哪怕对方叫他玩玩而已,他都懒得去碰,看过最漂亮的烟花,他会不习惯黑暗的天空。
隔天早上,仁野惯例早起帮陶晚芝开店,而后去十三行揽货,揽到周红丽店里,周红丽跟他打招呼:“阿野,来了。”
“嗯。”
周红丽递给他一根烟,“我们出去抽。”
仁野知道周红丽有话要跟他说,而且直觉,是关于何许的。
两人走到一处安全通道,楼梯间里,两人各自点烟,周红丽问:“跟何许没什么事吧?”
仁野面色如常地吐了口烟,不答反问:“怎么了?”
周红丽回:“她昨晚给我发了消息,说不来打扰我了,有空过来找我玩,昨天吃饭的时候都还好好的……你俩没吵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