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没有一点蒜的早餐重新做好。
这次季微澜特地预先问了高洁的忌口。
她还真没想到，高洁的忌口多到不敢信任记忆力，只能掏出手机记事本。
“不好意思，哺乳期的女性就是这么麻烦。”高洁报完最后一项忌口，毫无歉意地笑笑。
“刚才是我的失误。”季微澜收起手机，正要说“祝你用餐愉快”再优雅告辞，就看见高洁吃了口虾饼，然后吐在了甲板上。
“什么东西，又冷又腻！”
季微澜将那碟虾饼拿起来：“虾饼现炸出来最好吃，时间长了难免会变成这样。我现在去重新加热。”
“油炸的东西反复加热？会致癌的。”高洁不悦道，“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怪我拖拖拉拉放冷了才吃？如果必须一上桌就吃，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有意见你可以直说，为什么要这样折腾我？”
一连串问题听得季微澜都懵了。
再看高洁，居然已经眼泪簌簌而落。
这一哭，季微澜更是不知所措。
旁边早有人看不下去，纷纷替她说话：“做人不要太过分。一个晚上两百块钱，还真拿自己当上帝了？过了时间还能给你早餐就不错了，自己挑三拣四还怨别人伺候不周到，这么牛你咋不上天。”
咣当一声，高洁掀桌而起，临走还不忘看着一地狼藉：“赔多少都记在我账上。”
季微澜无语地看着她朝海边走，想想还是不放心，正要追上去，水鱼嫂将她按住：“还是我去。她昨晚对我们几个打工的都气气的，好像就是看见你才脾气变坏。”
连水鱼嫂都看出来了……季微澜不由苦笑。
高磊倒是说过，如果他堂姐有什么问题就只管找他“告状”。然而季微澜清楚，约会日那天是高磊最后的清闲。接下来他的工作压力会相当大。
除了日常工作，他一方面要协助进行实验区的旅游项目规划，另一方面，还要带队围剿长棘海星。
是的，爱吃珊瑚虫，一不留神就能造成珊瑚大规模死亡的长棘海星又来了。
几个月前才清理过一次，按照惯例，为了让珊瑚礁内部保持动态平衡，保护区刻意留下了很少一部分长棘海星，让它们“清理”病弱的珊瑚，这样可以维持珊瑚礁健康发育。
没想到今年海域温度上升了两度，夏季又有台风过境带来了大量的磷酸盐、无机氮等营养盐，水中浮游生物大量繁殖。这些浮游生物正是长棘海星幼体的食物。不过短短一段时间，残存的长棘海星就繁殖成一个庞大的家族。
就连约会日当天，高磊还忧心忡忡地提起，据他观测，目前每公顷海水中至少有五百只以上的长棘海星，部分珊瑚礁已经遭到不同程度的啃食。
“最怕的就是它们可能进入爆发周期。”高磊说，长棘海星的爆发周期大约为十五年。它们用五年时间疯狂啃食珊瑚，珊瑚大规模死亡后，它们也会消失。珊瑚再用十年时间慢慢修复，然后长棘海星又会卷土重来。
“上一个周期的长棘海星大爆发，珊瑚礁损失了至少35%。所以必须赶在大爆发之前剿灭。”
今天，就是高磊带队出海围剿的第一天。
他和三个同事，一整天都要下潜到四米至十五米深的水下，在珊瑚礁中小心翼翼搜捕。搜到长棘海星，就夹起来装进网兜带走。
因为在水下活动量大，平时能供应一小时的压缩空气，仅仅能支撑他们在水下搜寻四十分钟左右。只有氧气耗尽，或者网兜装满海星后，他们才能浮上水面，倒在甲板上稍作休息。
也不知道，给他带的能量棒和巧克力有没有时间吃。
收拾着地上打翻的食物，想着海上可能饿着肚子工作的高磊，季微澜叹了口气，决定什么都不要提。
为了避免和高洁正面冲突，第二天，她索性不在民宿周围露面。一大早就带着鹅仔找了个小海湾躲清净。
原以为这样就好，没想到高洁一会儿一个电话的打过来。一会儿是房间里的电视不会调台，一会儿是空调设定有问题……
千言万语汇成一堆问号：“你不是老板娘？身为负责人你怎么能躲起来不管事？你是故意躲着我？你对我到底有什么不满？”
季微澜深深深呼吸，手一哆嗦就把电话挂了。
接下来又是几通夺命连环call，最后她忍无可忍正要拉黑，却发现这一通来电是马友打来的。
“季家妹吖你上哪儿去了？合作社这边找你半天了。”马友的声音里透着兴奋，“有空的话赶紧过来一趟，牛车下海那事，有人报名了！”
南极村旅游合作社就设在村委会旁边。报名来赶牛车的人有两个，已经坐在屋里等着了。季微澜兴冲冲进门，再定睛一看，就皱起眉头。
报名者一个叫林阿鳊，三十多岁，少了一条胳膊。一个叫黄阿鱿，年近五十，左腿是假肢。让他们赶牛车出海，实在让季微澜不能放心：“虽然我不懂，可听阿旺伯说起，赶牛车下海也是有风险的。”
她说得委婉，两位报名者自己倒是信心满满。
“风险？我们出海十几二十年，什么风险没见过。”
“是担心我们废了就干不动活？还是担心缺胳膊断腿，游见了影响不好？”
这时马友把她拉到一边，告诉她：这两人从前都是村里船队的，人勤快也肯干，可惜在海难事故中落下了残疾。在这之前，两人都是帮船队干点零活来糊口。林阿鳊一直没钱成家，黄阿鱿则要供女儿在县城读中学。现在看到合作社征人，他们就兴冲冲来了。
“说起来我是真的惭愧。现在村里搞旅游红红火火，除了固定的分红，也一直没有合适的位置安排他们这样的残疾人。”马友叹了口气，询问地看向季微澜，“赶牛车这事，能不能让他们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