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女人说,他妈妈在他被接走的那一天就死了。
杜章不信。
明明…明明他们还说好的,如果他得到爸爸家里人的喜爱,他好好读书,考大学,找个好工作,有一个自己的家,然后……他就把妈妈接过来…
他们明明说好了的……
妈妈还说以后要跟他一起出去旅游,一起看看外面的世界…
对,他们说好了的!
杜章眼底都是倔强,小脸铁青,他往后退了一步,甩开女人的手:“我不信!”
对,他不信!他坚决不信!
“我妈妈没死,我们还写过信!”
对,他跟妈妈还互相写过信,妈妈在信中说她过得很好,妈妈说他要好好表现,争取得到爸爸的喜爱……
妈妈没死,这个人一定在骗他,他坚决不认!
“你不信?”女人叽唇笑道。
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女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腹部发疼,笑得直不起腰,笑得都快哭了。
“你不信?”
女人一把拉过躲在她身后的姚枂,指着杜章,笑得快岔过气了:
“姚枂,你听到了吗?他说不信,哈哈哈哈哈…不信,他不信哈哈哈……”
或是女人太疯狂,跟印象中的温婉贤淑一点都不搭边,杜章不自主地咽了口唾沫,脚不听使唤地又往后退了一步。
姚枂也是第一次见女人这样,一时间惊得话都忘了说,只是看着,看着女人“发疯”。
一会儿指指杜章,一会儿指指王刚他们,一会儿猛地拽紧自己的衣领放声大笑。
“你够了…”
不知过了多久,杜章终于忍不住说道。
起初他声音很小,但女人的笑声始终没有停下,反而还有愈发尖厉的趋势。
杜章也跟赌气一般,一声接着一声说够了,说他不信。
声音一次比一次大,情绪一次比一次崩溃,双方的对峙一次比一次激烈。
“够了章哥哥。”
这时,有一道温和细软的嗓音插入。
在这暴戾近乎病态的喊叫发泄中显得尤为格格不入,也正因如此,双方不约而同地停了。
其他人/鬼皆松了一口气:芜湖,又可以活了~
苏一白则是挑眉,呦吼,白捡的徒弟可真是惊喜不断啊。
要知道,他们现在可处于一个虚空中,类似于一个无边无际小房间。
这个“房间”是他用了三成的阴气建造的,没有他的允许别说进来,入口找都找不到。
这小家伙倒好,不仅找到了还悄无声息地进来了。
如果芸宝不是他先发现的,而且被其他人弄到手了,那么他遇见大概率会毫不留情地杀掉,无论册子上怎么写。
他都会先杀了。
想到这,苏一白盘膝打开册子,眼中划过一道危险的气息,竟然芸宝可以镇住他们,那么他要就好好看看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芸宝或是正处于灵魂出窍的状态,小脸白的一批,也或是做完手术还没恢复好,大大的眼睛深凹下去,嘴唇却鲜艳得发红。
刚有些肉肉的小手轻轻握住杜章骨节分明已有大人模样的手,说话奶声奶气却不少一丝该有的威严:
“章哥哥,阿姨确实已经去天堂了。”
芸宝身上还是医院的病号服,宽大的衣服挂在小人身上显得她身影更为单薄了。
杜章咬唇,显然还是不原相信。
“我不信。”他最后还机械固执地重复这几个字。
杜章记得,在那个烟雾缭绕的“房子”里,这个女人唤起他深藏记忆深处的名字,让他们母子再次相认。
紧急关头,这个女人的真正灵魂抢占了这个身体的主导权说这个身体里有两个灵魂。
他妈妈没有死,是这个怪物!
这个恶毒女鬼!
她抢了妈妈身体!
一时间,近乎鬼修级别的鬼气从四面八方涌来,以杜章为中心形成一个漩涡。
王刚众鬼紧紧抱住,以防被强大的吸力撕进去,化为鬼进阶的养料。
芸宝也在苦苦挣扎,但也很强硬地握住杜章的手,死死不松开。
坚强地站在漩涡中心、杜章身边,尽管自己也很害怕,腿脚都发软发抖也坚决不肯离去。
女人嘴角缓缓挑起一个笑容,唇的颜色血红而又光泽。
“对呀,”她摊开双手,笑得坦荡,步步诱引,“是不是很愤怒?是不是很想杀了我?是不是很想替你妈妈报仇?”
“来呀杜章,杀了我哈哈哈哈……”
“杀了我,杀了我就能救出你妈妈了…”
“杜章乖,过来,杀了我……”
鬼气铺天盖地地聚集在杜章身旁,杜章双目猩红,一巴掌甩开芸宝,手掌紧握,关节嘎吱作响。
漫天鬼气快要把王刚他们压得喘不气了,芸宝被扔出去的瞬间想起师父父给的扑克牌,随手往腰间一掏,一张扑克牌被拿出。
“王刚姐姐带着其他哥哥姐姐妹妹爷爷先进去。”
话音一落,扑克牌陡然变大,悬在上空,王刚“拖家带口”趁机钻进去。
王刚他们进去后,扑克牌左右摇了摇伸了个懒腰,意犹未尽地飞回了芸宝腰间,一瞬间又消隐了身影。
苏一白都看呆了,他…他也没教芸宝这招啊!
怎么就,诶啊!不亏是白捡的徒弟,天资聪颖,一学就会,不教就懂!
事情都发展到了如此地步,苏一白想偷懒想装看不见都不行,他合上册子,起身飘起稳稳接住芸宝,墨黑色的发丝随风飘扬。
芸宝背靠苏一白,被抱得稳稳的。
“师父…”经历过惊慌后被信赖的人抱住真的很安心,芸宝把头埋进苏一白怀里,有些不忍心再看接下来的场景。
苏一白动作温柔,抱住小芸宝,“不怕呀,这是你章哥哥命中注定的,一切是命而已。”
芸宝不懂,反问:“什么是命?”
苏一白:“上天地下早就安排好的事。”
“那他们为什么要安排?”
“因为每个人的前世因缘对错都有缺有得,前世孽今世报。”
芸宝摇头:“我听不懂。”
“以后会懂的。”苏一白淡淡道。
在苏一白说完最后一句话的刹那,杜章也把所有鬼气汇集完了,在他头顶横飞了一把成人大小的黑剑。
芸宝偷摸瞟了几眼,那黑剑通体光滑,闪着冷光,周围有流光不停地交叉滑动。
女人这次不歇斯揭底地狂笑了,反而一改刚才,嘴角荡着弯弯的弧度,笑意浮上眉眼,嗓音满是即将要解脱的欣悦。
“再见了,我的孩子。”
轰——
世界像是坍塌了,一把黑剑刺进女人心口,剑尖穿破肉体,斩断血脉,滴答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