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饭店后,徐厂长点了两个招牌菜,还点了两个本地特色菜,还细心给季落点了一瓶温热的豆奶。
“徐厂长,市里的国营厂整体经营状况还好吗?”
“我们南溪县那边的国营厂效益都很差,现在好多个厂都濒临倒闭了,员工的工资都发不出来,有些更是直接停工了,县政府也无力拯救,现在情况特别的不好。”
季落与他闲谈问起这些,徐厂长叹了口气,告诉她:“市里情况比下面的县城稍微好点,去年十月份后调来了一批主张改革的年轻干部,这些干部眼光长远,上任后也有大刀阔斧的改革,只不过各大国营厂内部关系错综复杂,不是三五几个月能改革到底的。”
“也还是有些效果的,好几个行业大厂稳住了,现在逐步开始改革中下层小厂了。”
“像我现在管理的被单厂就是个中小厂,我过去接管时,财务报表一团糟,账面上基本没有余钱。更棘手的是,厂里管理松散,全是关系户,一通查下来,没有一个干净的。”
这种情况在国营厂里是很常见的,也是经营管理的最大弊端,季落特别理解他的无奈,对付这些员工一刀切不现实,整顿起来也是件不容易的事,能力弱的领导还真拿捏不住这些老油条。
徐厂长指了指自己耳鬓的白发,苦笑着说:“我到被单厂之前,没有一根白头发,现在这些白头发都是这三个月熬出来的。”
季落笑了笑,拿起豆奶瓶与他碰了下,“管理这么大一个厂子,辛苦是肯定的,等将来厂子起死回生并发展繁荣后,您再回过头来看,也会为自己骄傲的。”
“借你吉言。”
徐厂长与她碰了下,也以茶代酒与周容彦碰杯,“周营长,喝茶。”
周容彦与他碰杯,开口问了句:“徐厂长,你们厂里是单纯的生产被单?”
“被单被套和枕套枕巾等床上用品,产品种类不多,比较单一。”
季落仔细听着,这就是后世的家纺厂,主要生产床上用品四件套之类的,又接着问:“徐厂长,您厂里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管理问题,还是机器设备及产品生产问题?”
“我这三个月将厂里上下整顿了一番,各类关系户全被开了,被侵占的财产资源也讨回来了五成,留下的员工都是对厂里有归属感的,是用心踏实做事的。”
“因为资金短缺,我暂时只采购了一套新设备,车间里主要还是沿用原来的生产设备,六七成新,不算太破旧,暂时不会影响生产速度。”
季落听明白了,语气肯定道:“也就是说,管理及生产没有问题,最大的问题还是产品,销不出去。”
“对,销不动,上个月出货所赚的钱,勉强跟厂里的开销持平。”
季落想着县城国营商店里卖的被单被套,她轻轻笑了笑,说着:“徐厂长,我以一个顾的身份,跟您说几句实话,行吗?”
“小季,你说。”徐厂长认真倾听。
“我们夫妻结婚时间不长,当时结婚的床上用品都是我自己去买的,在我们南溪县县城国营商店买的。”
“我跟您说实话,国营商店里供的货款式老气,颜色鲜艳却很艳俗难看,摆在柜台上的货品款式,我是一件都看不上,最后挑挑选选,随便买了两套将就的。”
徐厂长懂她的意思,说着:“南溪县的床上用品基本都是我们厂里供应的,以前的款式确实老气,我们在这方面已做了改革。”
“前天我还去国营商店看了,最近来的货款式颜色有了变动,但我还是觉得不够好看,挑选的种类太少了。颜色主打大红大紫大绿,风格全是花团锦簇,各种大花朵拼凑覆盖。”
“还有,花色印染技术不够好,颜色调配不够自然,产品第一眼感觉还行,多看几眼就觉得刺眼不舒服了。”
“我个人觉得产品设计有很大问题,你们的产品主要受众是中老年人,但中老年那一辈都很节俭,床上用品坏了是缝缝补补用着,他们也许一生都不会换一两次新的床上用品,所以你们的产品销不动。”
“现在购买床上用品的主力是年轻女同志,她们基本都是为结婚准备嫁妆,这些成品被套床单不够美观,不符合年轻人的审美,她们大都不愿意选择,宁愿自己买红布在家里缝喜被。”
徐厂长在管理方面有一套,但男人在产品设计和颜色美学方面,天生不如女同志敏锐。
听季落说这一席话,他找到了改革的方向,心下高兴激动,忙邀请:“小季,你下午有没有空?能不能请你去厂里帮忙指点下?”
季落正想去他厂里看看,趁机增长些积分,浅笑着道:“徐厂长,指点谈不上,这生产管理上的事,我也不懂,我只能以一个年轻女同志的审美及眼光,稍稍给点小建议。”
“哈哈,小季谦虚了,你的建议帮了我大忙,真的太感谢了。”
徐厂长也说不清原因,与她这双清澈有神的大眼睛对视着时,莫名的就被她所吸引,总感觉她将会给他的人生带来不一样的转变与际遇。
很快服务员通知饭菜好了,两个男同志起身去端饭菜,三人一起边聊边吃。
吃完饭后,徐厂长兴致很高的邀请他们去被单厂,在路边喊了个小三轮车送他们夫妻俩,他自己骑着单车在前面带路。
被单厂规模不算大,管理方面经过大力改革后,给人的感觉还算不错。
徐厂长先领着他们到各处车间里参观,后又领着他们去设计部办公室,让设计部主任将已在生产的图纸拿出来给季落看。
季落随意翻看了下,正是她在国营商店看到的那些,见旁边有彩笔白纸,她也不多说,拿起纸笔就开始画图。